即便是虞妙棠和项羽自幼相识,项羽身边也再没有除虞姬之外的女子陪伴,虞妙棠自然是不懂后宫女子的勾心斗角。但是依照着虞浅棠的才智文墨,骄傲刁钻,口舌之辩也是万万不会落于下风的。
“卫夫人何必要和阿娇探讨嫡庶之别?”虞浅棠黛眉轻佻,语调更是微微上扬,鄙夷之意尽显。“陈阿娇是馆陶长公主的嫡长女,窦漪房的嫡亲外孙。而你不过是平阳公主府的一个歌姬,即便了坐上了帝后之位执掌凤印,也不过是一个妾室扶正的贱婢,名不正言不顺。”
话音为落,卫梓潼早已被虞浅棠的话噎到颜色发白,桌下紧紧攥紧了拳头,指甲将掌心硌得生疼。
就连卫梓潼都不得不承认,虞浅棠的确是善于把握人心,手段更是可怕。
心思玲珑,便擅长极为清晰地把握住一个人的弱点。之后将锋利的刀子一把把地刺入,见不到一丝血液,却是能让人疼得毫无还击之力。
“是呀,咱们又何必要论名分呢?”卫梓潼深吸了一口气,将积郁的怒气强行压制了下去,再次强装出一如既往的单纯而美好的微笑,“我差点忘了,虞姬姐姐待在楚霸王身边这么多年,命丧乌江都是没有一个名分的。”
陈茗娇本就是少年心性,沉不住气,适才的冷淡高傲也无非是给卫梓潼看的。但闻得卫梓潼所言,字字句句皆是指向虞浅棠,自然是不由得动怒。“啪”得一声,陈茗娇将手中的杯子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刚要开口,却发现自己的手被虞浅棠拉住。
疑惑地侧头看向虞浅棠,却见对方的脸上依旧是淡若秋水的微笑,眼角眉梢带着几分骄傲,可却又是可以在一颦一笑之间锋芒毕露。
虞浅棠并不急于回击卫梓潼的语中带刺,她依旧是那般眉目淡然地搅动着杯中的咖啡,继而端起杯子轻啜一口,在轻轻放下。唇角勾起的弧度无娇自媚,“没错,我的确不是羽郎十里红妆娶的嫡妻,也不是问名送彩纳的贵妾。可是,羽郎身边的女子,自始至终都只有我虞妙棠一个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即便是私定终身,没有名分,那又怎样呢?
项羽的身边只有虞妙棠一个人,心中亦是如此。
而这些对于虞妙棠来说,就足够了。
“我还记得那时候,羽郎常常喜欢把我揽进怀中,用远寒黛给我画眉毛。他的指尖带着淡淡的药香味儿。”说到这里,虞浅棠的语调便软了下来,不再是如适才那般的骄傲跋扈,只余下言语之间藏不住的幸福,“我记得,那个时候喝的药全是他亲自煎给我的?他是楚国将士的西楚霸王,我知道世间爱慕他的女孩多得不像话,可是,他却只是我一个人的羽郎。”
卫梓潼黛眉微挑,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些什么,便只是直接问道,“所以呢?虞姬姐姐想告诉我什么?”
虞浅棠却只是摇了摇头,“罢了,毕竟这一切都已经是前尘往事了。不过,还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明白。你为刘彻的帝后,一生荣华,青史垂名。可是,你唯独不曾拥有的便是刘彻最好的年岁。你终是不能像阿娇那样,看着刘彻像个孩子一般撒娇地赖在自己怀里。”
“虞姐姐有何见教?”
“算不上见教,只是听闻卫皇后素爱花草。”虞浅棠随手将一缕垂在了胸前的发绾到了耳后,慵懒地靠在了椅背上,浅笑倩兮,“凌霄花看似高高在上,也无非就是借着梧桐树的高枝炫耀自己。既不能像海棠花,无香自引蝶。又不能同凤凰花那般,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话音已落,卫梓潼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之中。自己曾拥有的一切,看似韶华胜极。自己的夫君是天下共主,她是那个稳坐中宫,执掌凤印母仪天下的女子。可是她有何曾见到过刘彻最好的年岁呢?
刘彻那一生所有单纯美好的少年柔情,全部都倾注给了陈阿娇啊!
见此,虞浅棠也不在和卫梓潼多言,只是默默地拉着陈茗娇走出了咖啡厅。而项寂自然已在外面等候。和陈铭娇告了别,虞浅棠牵着项寂的手回到了车中。
“看你,手都凉了。”项寂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手牵着虞浅棠的手,一点点地用自己的温度为她驱散寒冷。
虞浅棠浅笑着侧身,靠在了项寂的肩上。把适才和陈茗娇遇见卫梓潼的事情对项寂讲述了一遍。听完后,项寂抽出手揉了揉虞浅棠的头发,不由得感叹这朵虞美人果然是被自己宠溺得越发娇纵了。可是他偏偏爱她这副娇纵得不像话的样子。“棠儿,晚上我们去放烟花吧?今儿除夕,日子过得可真快呢。”
终章浮生梦
傍晚时分,暗蓝色的夜幕犹如一滴落入湛色池水中的墨,丝丝缕缕得氤氲开来。最终,惹得整个天幕都幻化成了同样的颜色。
项寂与虞浅棠牵着手,漫步在公路旁的人行道上。虞浅棠的另一手拿着仙女棒,明艳的烟花色在半空中勾勒着项寂的名字。恰逢一朵烟花绽放在城市的上空。项寂将虞浅棠揽进了怀里。
恍然间,项寂想起了以前虞浅棠写过的一些文字,里面有一句是这样的:只有见过爱情和烟火的人,才能真正明白世间的美好与凄凉。
那么,余生,就让他们共同把凄凉化作美好吧。
温润的吻轻柔的落在了虞浅棠的唇上,炙热而又小心翼翼。夜空中的烟火正艳,美得仿佛世间在这一瞬失去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