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准的奏疏其实很简单,要求裁撤两京五军都督府,重设大都督府。
国朝开国之初,裁撤大都督府,设立两京五军都督府,其目的就在于,可以分权。而现在,陆准却想要将权力合而为一,这怎么可能?再说了,一旦大都督府设立,会有多少世职勋贵失去如今的权力?陆准怕是要被他的后台们唾弃的。
满朝文臣都等着看陆准的笑话,然而,令他们颇感意外的是,预料之中的笑话却并没有出现。反而是两京勋贵一致赞同陆准的决策,不仅是支持,而且是大力支持。
“他们都疯了吧?”冯保只能这么想。
然而,和陆准数次交手的张居正,却已经不可能再低估陆准了。他沉吟很久,才缓缓摇头道:“不,不是他们疯了,而是陆准……陆准这个疯子,肯定许给了他们什么更大的实惠。”
“银子?不会吧?”冯保不确信的反问道,“那可是关系到后代子孙的事情,不是多少银子可以买通的。”
“钱?哼,当然不是钱。”张居正眯起眼睛,眼中露出冷厉的凶光,“陆准怕是许给了他们什么权力上的事情了!陆准这个人,最让人觉得危险的地方就在于别人不敢碰的事情他统统都敢去碰。他不是一直都很想提高皇陵卫所的地位吗?他不一直都很想替武官挣得话语权吗?他一步一步,都是在逼我!也怪我太大意,让他得以扎根,并且成长成这样。如果我不同意,那我们的政令怕是在南直隶管辖的地方,会很难畅通起来。”
“那我们……”冯保不甘心听到张居正说这样的话,但他同样知道,养虎为患,养虎为患,这老虎真成了患了,想要灭掉,是万万没有那么容易的。
“罢了,他固然是个疯子,但好在是个武疯子。他对于行伍之外的事情没有什么兴趣,他想要权力,给他就是了。”
张居正的话固然颓唐,但他还有另外的一层意思没有说明白。
自古以来,人亡政息,这是很寻常的道理。就是他张居正也不敢保证,自己去职之后,新政还会否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因此,他才需要夺情,他才宁可背负骂名也不肯离开。他倒想要看看,别说万历皇帝不可能一辈子都像如今这样对陆准倚如心腹,就算真的发生了,那么等万历皇帝驾崩,或是陆准一命驾鹤之后,他拼出性命也要达成的这些改变,到底是否能够按照他的意愿传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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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批、用印,震荡朝堂的改革从上而下风风火火的进行开来。就连陆准这样的甩手掌柜,都不得不忙碌起来了。
当然,结果毕竟是开心的,因此,他的心情是相当的不错。
“你如愿以偿了?”冯谦对他笑道,“把皇陵卫所从地方脱离出来,地位立马就不一样了。再加上,大都督府重设,你身上虽然少了总督京营戎政的头衔,却还有个大都督府左都督的职位,也可以称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我要是真有实权,那陛下还放心才怪了!”陆准对此倒是认的很清楚,“我知道,冯保、张居正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不过,他们算是想瞎了心,注定看不到咯!”
冯谦随即赞同的点头。
陆准的意思当然不是那二人年事已高,等不到陆准闹笑话的一天。而是指陆准所谓的变革,都不像张居正那样,遍天下的不停树敌。
就像同僚所说的那样,张居正的考成法,那就是和天下读书人作对。但陆准却不是这样的,他恰恰是满足了大多数武官的想法。
大都督府初设,还看不出什么。不过,长此以往,陆准有绝对的信心,利用辽东的战争将真正的权力从兵部转移到大都督府。这样,原本的鸡肋,就成了实权机构。
的确,有很多爵爷会因此而失去原本的权力。但主要的几位代表人物,陆准可是一个都不落的,统统推荐了实权的大都督府右都督、都督同知、都督佥事等等职位。实在安排不下的,还借着各地都司改革的机会,向朝廷举荐,随便派个职位给他,让他下去督导。
实权和财权一直是相辅相成的,有权就意味着有财。陆准对自己人一向大方,在万历朝这个天下乌鸦一般黑的时代,不贪墨的人只会清谈,清谈的人也不一定就不贪墨,所以小小的搜刮几笔他不会放在心上。但他对结果却是同样的看重,如果谁为了那么点儿小利而坏了他的事情,他是绝不会手软的。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除了极少数的要钱不要命的家伙之外,其余的人,都很满意陆准的决策。得到了实惠,更是会帮助陆准压服下面的人。
而随着军事改革步入正轨,进行的如火如荼,陆准又进一步借鉴了张居正一力推行的考成法,从大都督府到地方都司施行。
张居正不希望陆准掣肘,所以对于陆准不过分的举动,基本上都是命兵部抓紧施行的。而兵部看到自己的顶头上司都是这个态度,对于陆准就更不敢违抗,权力在不知不觉间,由兵部向着大都督府过渡。
新颁布的规定基本上就是照搬了考成法,各都司衙门将应办事务造册,一本都司衙门留存,一本送往兵部,一本呈交大都督府。都司衙门对本都司应办事务,逐月进行检查,对所属官员承办的事情,完成一件就登出一件,反之须如实申报,否则按律惩罚。大都督府对于都司衙门的事务,每半年清查一次;另外,还不定时的点派世爵勋贵,随机到地方查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