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市的西郊,靠近沈海高速的边上有一座无名小山,山上尽是荔枝树,树木高大而浓密。
像这种小山,在本市极为常见,而且非常之多,几乎包围了整座城市。
正因如此,几乎没人会关心到它们的存在。
这座山也一样,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除非有心人特地去观察,否则,即便是大白天,都很难发现这无名小山的半山腰位置上其实隐藏着一座矮小的铁皮棚。
这铁皮棚虽然隐秘,但它同样也非常平常,而且像这种东西,几乎每座荔枝林里都有,除了形制和大小存在差异之外,它实在是太不起眼了。
这种东西是守林人的窝棚,因为在荔枝成熟的季节,总会有些人脚不太干净的。而季节过去以后,为了来年的丰收,同样也会有一些勤劳的人会仔细打理这些果林,因此即便是不当季节时,这些窝棚里出现人当然也很寻常了。
凌晨四点,再有一个多小时,天就要亮了。
黎明前的天空总是最黑暗的。
而就是在这种时刻,铁皮棚的外面居然站着一个人。
漆黑的夜里,根本就看不清这个人的形貌。
那人先敲了铁皮棚的外墙:“在吗?”
铁皮棚的外墙也是一层铁皮,所以敲起来很响,尤其是在这种深夜里,声音很是清晰。
按道理,这个时候通常都是人们睡得正香之际,但棚内却很快就有人答应了一声:“在的!”
“看来,你还是放心不下,睡得这么不踏实!”棚外人叹息道。
“换做是你,你能踏实吗?”棚内人反问道。
接着,就是一片死寂,棚外和棚内的人很久都没出声。
良久之后,棚内人还是先开口了。
“你今天来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嗯,这段时间我要去办点事,想来和你告个别。”棚外人答道。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棚内人深吸了一口气。
“知道就好,差不多二十年都熬过来了,我不希望在最后一刻你沉不住气!”棚外人忽然笑了。
棚内人又沉默了。
“你知道,除了完成你的心愿,我还有自己的目的。”棚外人继续道:“而这个目的我也和你说了,相信你应该清楚它的严重性。”
“所以,我最不愿意看到你在最后一刻放弃!”
棚内人还是沉默。
“你放心,这个地方绝对安全,而且,就算有人找过来,也不会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这个我并不担心,我想知道的是,究竟还要等多久?”棚内人终于再次开口了。
“按照大家的计划,我想用不了多久了,慢则一年,快的话也许不会超过半年!”棚外人语气极为平缓。
“大家的计划?你指的是什么?”
“当然是我们的和他们的!”棚外人轻笑道。
“好吧,我信你。”棚内人叹了口气。
“按道理,这世上很多的事你应该已经看淡了,想不到十多年下来,还和毛头小伙差不了多少!”棚外人又是一声轻笑。
“有时我真的想不通,你这么做到底图个啥?”棚内人好像有些忧虑。
“人活着,总得做一些该做的事!”棚外人淡淡地回了一句。
“可是,也许到你死的那天,都没人会知道你做了些什么。”棚内人忽然有些感概。
“活着的时候都没去计较,死了就更没在意的必要了。更何况,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的!”棚外人哂笑了一声。
“你好像一直都很淡然,难道正是这种淡然才让你这么冷静沉着?”棚内人问道。
“等你到了那边,就知道什么叫做‘无欲则刚’了。”棚外人的语气平淡依旧。
“你真的是个很特别的人。”棚内人好像笑了。“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了。”
说罢,还不等棚外人接话,棚内人话锋一转,又道:“这次你要去多久,什么时候动身?”
“时间这玩意没人可以把握和控制的,我只能告诉你我会尽快回来。和你说完就出发了。”
“我们虽然从来不曾谋面,每次都是这样说话,而且到现在为止咱们也只不过说了回,但我知道你并不是一个喜欢浪费时间的人。”棚内人笑道:“所以,今天你来一定还有什么事要问我。”
“看来,智商这玩意也会遗传的!”棚外人叹息道。
“问吧。”
“我就想知道,你有没有写日记的习惯。”棚外人笑道。
“就为这个?”棚内人很是意外,语气明显讶异了不少。
“对!”
“没有,从来没有!”棚内人的语气极其肯定,随后又反问道:“为什么忽然问这个问题?”
棚外人没有回答,继续问道:“即便是片言只语也没有过?”
“没有。”棚内人答道:“因为我最不喜欢掉酸。”
“假如你很想念某一个人或某一件事的时候也没有?”
“写在纸上算是怎么一回事,给别人看吗?”棚内人忽然有些不屑,哂笑道:“你不觉得这种事写出来很虚伪吗?”
“也不算吧。”
“对我而言,无论是人还是事,都是记在心里的。如果有一天我忘了,也只能说这些人和事于我已经不重要了。既然是这样,写在纸上又有什么意义?”棚内人长叹了一声。
“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棚外人又笑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棚内人的语气好像又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