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玉娘家所在的赵家村,跟青源村中间隔了个虹富县。赵老爹急赶慢赶,还是半夜才到家。
“怎么才回来?!”等了半宿的赵刘氏急急忙忙迎了出来,“饿坏了吧?”她一边帮着卸骡车,一边絮叨着赵老爹这么晚才回家,也不知道叫人给她带个信儿。
“唉!”赵老爹叹了一声,将骡子关进棚里,领着刘氏往屋里走。
“这是咋啦?”刘氏先是给赵老爹倒了一碗水,接着又端出热在灶上的晚饭。“有人找麻烦?”不怪刘氏这样问,赵老爹脾气可算不上好,他平日里拉车挣钱,跟人拌两句口角也是常有的事儿。
“别提了!”赵老爹将今天去青源村的事儿说给媳妇儿听。今天有俩人要去青源村,赵老爹想着闺女快生产了,等送完人后就顺带着去了闺女家。
谁知闺女竟...!
唉!
一想到闺女躺在炕上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赵老爹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把闺女和女婿家的情形说了一遍。
刘氏不是赵小玉的亲娘,赵老爹的原配也是灾荒那年死的。刘氏来的时候,赵小玉还不到一岁,瘦的跟什么似的。
刘氏可怜赵小玉生下来就没了亲娘,所以对赵小玉格外疼惜。
只是后来刘氏有了自己的儿女,女儿小曼和赵小玉有些不对付,小玉又性子扭捏,两个闺女出嫁后倒是不经常来往。
不过总的来说,刘氏还算是一个称职的后娘,毕竟后娘难为,赵老爹也是理解的。
刘氏拍了一下大腿,沉着脸道:“那老向家怎么说,人是在他们家出的事!”总得给个说法吧!
赵老爹面色更加深重,“除了小玉的婆婆,向家的一个也没露头。”
“向福呢?”刘氏心里其实不大指望向福,但赵小玉会遭这么大罪,还不都是因着向福。“他当初娶小玉的时候怎么跟咱们保证的!”
赵老爹也气这个女婿窝囊没担当,不过他也承认,向福对闺女确实是实心的。“明天你和我再上小玉那儿,多住几天。”
出了这么大的事,刘氏肯定要出面的。故而赵老爹一说完,刘氏就忙活开了,先去西屋点了一百个鸡蛋,其中有六十个是她早就给赵小玉预备好的;又翻腾出几块布料,家里存的草药和一块红糖。
到了第二天早上,刘氏又绑上了两只老母鸡,装了一袋子小米一袋子红枣,想了想,又往篮子里塞了半袋子杂面,这才上了骡车。
赵老爹鞭子使得极顺,在一片清辉中驶向青源村。
与此同时,颜傅也在婴儿的啼哭声中惊醒,他昨晚和孩子们一起睡在了西炕上。
“哇~哇~”
哭声弱的可怜,比猫崽子的叫唤也大不了哪儿去。
颜傅快速起身,整了整衣服——昨晚上根本没脱,抄起门后挂着的鸡蛋筐子,里面还有几个鸡蛋,颜傅将鸡蛋拨到边上,小心翼翼的抱起两个小人儿,轻轻放在鸡蛋筐里。
青源村地处青源山脉的边缘,此时山雾还未完全褪散,不远处的青源山如同身在仙境,颜傅深深吸了口寒气,往隔壁何家走去。
何家的小儿子正在扫院子,看到向福,立刻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冲着屋里大声吆喝:“娘,娘!”
“吵吵啥,”何婶子用腰上的围裙擦着手,一见来人,眼中登时充满怜惜。“阿福来了?”
颜傅不好意思的张了张嘴,半响才吐出一句:“何婶子,孩子…”
赵小玉喂不了孩子,好在桂芝的好姐妹何婶子愿意帮忙,她家俩儿媳妇都有奶水。
孩子该喂奶了,颜傅不说何婶子也知道。她赶忙接过孩子,先是摸了摸俩孩子的屁股,“尿芥子是你给他们换的?”
颜傅点头,之前的仨孩子,向福都给他们换过尿芥子,他不过是照葫芦画瓢。
“行,孩子白天就搁俺们家,你不用挂挂着。”何婶子说着就要往回走。
“等等,”颜傅从怀里掏出一串钱,这是家里仅存的一串钱了。“婶子,你收下。”孩子吃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赵小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也许...颜傅不愿再往下想,“以后还得经常麻烦婶子。”
何婶子用力一推,“你这孩子!乡里乡亲的,小玉还吃着药呢,婶子不能要你钱!”
无论颜傅好说歹说,何婶子就是不肯收鸡蛋,更不肯收钱。
“何婶,这两孩子吃...”
不等颜傅说完,何婶子就急急打断了颜傅的话,“阿福啊,你是婶子看着长大的,村里村外谁不知道你是个老实的。现在小玉遭了大罪...家里还有五个孩子,婶子知道你的心,但是婶子真不能要!”
颜傅只好收了钱,却是连孩子加鸡蛋筐子都留下了。
他这么做,也是为了俩孩子,相信何婶子也能理解。
何婶子看着颜傅离开的背影直叹气,原本好好的一家子,唉,造孽哟!
等颜傅回到“自己”家的时候,大丫已经手脚利落的做好了早饭——黑馍馍就咸菜。
他一言不发,狠狠的嚼着馍馍,真揦嗓子啊。压缩饼干跟这个比起来,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三个孩子极安静的吃着水泡馍馍,这个时候栅栏门忽然响了一声,颜傅扭头望去,原来是桂芝来了。
从赵小玉出事到现在,向福没跟桂芝说过一句话,颜傅也不稀得搭理她。
当然,桂芝看着大儿子阴沉的脸色也不敢往前凑,她从怀里掏出几张冷透了的白面饼子,一一熥到灶沿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