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打起来了?”
唐宓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李寿,“当着圣人的面儿,就在大朝会上?”
一群老中青男人,居然在那么严肃的场合打成了一锅粥?
李寿见唐宓瞪大眼睛、小嘴儿微张的样子很是可爱,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她比水豆腐还要细嫩的脸颊,笑道:“是啊,就在大朝会上、当着圣人的面儿,一群人打在了一起。”
“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打起来?”唐宓被激发了好奇心,捉住李寿的袖子连连追问。
“兵部主事唐修提出,卢、霍、方、牛等几家,前朝时就开始崛起,与先帝一道开创大梁盛世,富贵延绵,家风清正,可为世家。”
李寿扶着唐宓来到榻前坐下,细细的跟她讲道:“顾相斥他胡言,郑相骂他不懂规矩,李相更是一口唾沫啐在了唐主事的脸上——”
唐宓蹙了蹙眉头,心道这个李鸿锦好歹也是世家出身的读书人,怎的恁般粗鄙?
李寿仿佛听到了唐宓的心里话,摇了摇头,“在世家们眼中,唐主事乱了规矩,俨然成为世家‘叛徒’,就算是顾相和郑相啐他,都不足为奇。”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礼仪又算得了什么。
这不,为了世家排行,一群平日里最注重仪表、风度的朝臣们比市井泼妇还要泼辣,对骂、对打、互相揭短,硬是把朝堂闹成了菜市场。
唐宓想了想,倒也能很快理解。
李寿见状,便接着说道:“唐主事虽世家出身,却混迹军伍多年,早就养成了直爽、火爆的脾气。”
当兵的人嘛,最是快意恩仇。别人都啐到自己脸上了,他若是还能忍,那就不是军汉,而是赖汉了。
唐宓自家就是武将出身,结合了一下王鼎、王鼐的性情,她很能想象唐修被一群文臣围攻后的暴怒。
“所以,唐主事跟几位相公打了起来?”
李寿摇摇头,“唐主事性格暴躁了些,却也不是全然丧失理智,没有抢先动手,而是与几位相公据理力争,言明‘时移世易’,过去的规矩在现在已经不合适了,世家应该补充进新鲜的血液,而不是固守自封。”
唐宓挑眉,她听出来了,李寿的语气中对这位唐主事充满了赞同。
“顾相的族侄顾封,现任礼部郎中,年轻气盛,骨子里最是看重姓氏,自是听不得唐主事这番话,他趁着几位相公围着唐主事喝骂,一拳挥了上去。”李寿继续讲述,脸上带着些许的惨不忍睹。
啧啧,好好的唐主事,一下子就变成了乌眼青。
唐宓听了李寿的描述,也不禁吸了口冷气,真心替唐主事觉得疼啊。
“顾封一招得手,还欲再挥拳,却被反应过来的唐修一脚踹翻,”
李寿边说边摇头,“李相见了,大喝‘唐小儿、好无礼’,挥起手里的芴板便朝唐修头上砸去,兵部尚书、魏国公牛老将军见状,也冲了上来,帮唐修抵挡……”
李寿摊了摊手,“就这样,朝堂上打成了一锅粥。”
芴板乱飞,官帽都打掉了,待圣人看足了戏,命禁卫将朝臣们拉开时,光滑可鉴的地板上居然还有好几只朝靴。
那场面,李寿看了都有些无语。
唐宓就更不用说了,她实在想象不出那样的画面。
“圣人怎么说?”朝臣都打起来了,皇帝不得不表达一下自己的观点啊。
“圣人说,继续讨论。”李寿凉凉的说道。
作为圣人的亲外甥,李寿当然明白阿舅的想法。圣人致力于削弱世家,眼见有打破世家垄断、往里掺沙子的机会,岂有放过的道理?
圣人说是“讨论”,其实不过是给勋贵们发力的机会。
世家又不是铁板一块,其中有兴盛的,也有衰败的,勋贵们只需找一些家道败落、生计艰难的小世家为他们发声即可。
左右靠战争起家的勋贵们最不缺钱,缺的只是好听的姓氏!
钱若不行,不是还有推荐入仕、提拔重用这个法宝嘛。
唐修为何宁肯背负“叛徒”的骂名,也要为勋贵摇旗呐喊吗?
还不是老将军们给出的条件足够吸引人?
这不,唐修脸上的乌眼青还没好,他便由从六品的兵部主事升到了从五品的兵部郎中,仕途一片大好哇。
小世家们虽然在世家排行中等级较低,影响也不如大世家那般大,但胜在人多啊。
一个家族发声没什么,但接连好几个家族都帮着勋贵吆喝,这、这就有些麻烦。
顾琰等几位权臣见此情况,又急又气——
急的是形势渐渐不受自己控制,世家的队列中极有可能被塞入一些莫名其妙的人;
气的是世家中竟有这么多“叛徒”,为了蝇头小利就牺牲世家的集体利益,丢尽了世家的颜面,真真可恨又可怜!
情急之下,顾琰等开始寻找同盟,然后朝那些小世家试压。
这一日,郑文渊便找上了李祐堂。
李祐堂早就跟老祖宗和李寿商量过了,这场世家与勋贵的大乱战,他们李家还是不参与为好。
因为跟那几位世家出身的宰相不同,李家其实也在“衰败”的家族当中,相较于一味讲究姓氏,他们更在意实际的利益。
李祐堂作为第一个提出将郑氏列入氏族志甲等的人,已经被圣人用朱砂记在了屏风上。
唔,好脑子不如烂笔头啊,圣人为了提醒自己,将一些令自己满意和厌恶的人都记在了身后的屏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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