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三闻言,嘿嘿一笑,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所以,至今周秉德都不知道,当年石三对他,为何就那般信任,难道仅仅是因为他当日二百两银子买了他一条命。
只是,不论当年如何,在之后的相处中,周秉德却是深觉石三为人可交。
抛却其他不提,单单他的本行,偷窃一事,他就不是谁的东西都偷,专捡那些犯了事的官员,趁着人家心虚不敢大肆宣扬追查或者无心追查,狠狠捞上一笔。
就好比当日端王,当日陆久政……石三没少从人家府上往自己家搬银子。
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银子到手,石三最爱做的事便是化名石长青,在十里八村捐助学堂,出资延请先生。
故而京郊附近村落里的学堂,皆名唤长青学堂。
这种事,他做的悄无声息,不求名不求利更不求朝廷嘉奖,还解了地方官员村落政绩空白的急,人家自然是乐见其成。
故而这石长青,一直被人当做有钱财主大善人传颂,却从未有人想过他究竟是谁。
周秉徳曾问过他为何要建学堂,万一被官府突然追查身份怎么办。
这种事,人家放任不管,坐享其成自然是各自相安无事。
可一旦有人追查,他的身份必定要被曝出。
石三却说:“曝出就曝出,反正我这条命,早在十二岁那年,就该没了的,这些年活着,多活一天赚一天。”
十二岁那年,正是周秉徳救下他那年。
“我小时候就没读过书,不认识字,吃了不识字的亏,做了偷儿,如今有钱了,自然见不得那些小孩子和我一样做睁眼瞎!”
“只是能力有限,不能让所有小孩都有书读!”一声叹息,转声,他贼兮兮一笑,道:“我这也是给自己积阴德呢,说不定,我多建一个学堂,就能多活一年。”
他说的风轻云淡,玩笑十足,周秉徳却是听着心头百味陈杂。
随着往事萦绕,周秉德已经行至赤南侯府门前,抬头扫了一眼头顶匾额上那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低头急急进了府里。
心思渐渐收敛,脑中却是不由自主的疑惑:石三到底为何要见小姐呢?
到底是什么缘由,让他吭吭哧哧,连自己也不愿告知。
心潮浮动,周秉徳行到桐苑的时候,顾玉青那碗鸽子汤刚刚喝罢,正接过如意递上来的一盏浓茶漱口,彩屏就在门槛处打起帘子回禀:“小姐,周秉徳求见。”
顾玉青闻言,顿时一怔。
她原想着,最快也要明日了,怎么回的这样早!
当即道:“快让他进来。”
一面说,一面从如意手中接了递上来的外衣穿好,朝外室走去。
刚刚落座,彩屏就打起帘子让了周秉徳进屋。
寒风飒飒,鼓动着门口厚厚的棉门帘子,发出呜呜的低沉呜咽声。
像是从阴间爬出的千年老鬼,正含着三尺涎液,朝人间爆出低鸣之声。
顾玉青受不得冷,尽管屋内被地龙烤得温热,可这风声还是让她不由自主拢了拢衣服。
眨眼间,周秉德行至顾玉青面前,行礼过后,不及顾玉青发问,便将事情从头到尾细述一遍,除却石三的真实身份外,其余一字不差讲给顾玉青。
顾玉青听着,频频点头颔首,越发觉得周秉德能当大任,看他的目光,也也越发的蓄满满意和欣赏。
这个前世有恩与她的人,这一世,她必是要尽自己所能,为他提供充足的舞台,让他发挥自己的才能。
只是,宝剑锋利尚需磨,人也是一个道理,要成器,需雕琢。
周秉德说罢,从怀里掏出那个小布包,恭敬递上,道:“小姐,这个是从苗二身上得来的,被他贴身带着,被抓之前奴才得来的,高大统领那里尚不得知。”
扯了个谎,将石三避开。
如意上前接过那布包,闻着布包散发出来的恶臭味,登时蹙眉,天,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就臭成这样,苗二还贴身带着,他是有病吗?
按着顾玉青的示意,如意强忍着呼吸,飞快的将那布包打开,里面露出一张被叠的整整齐齐的羊皮纸,只是那羊皮纸上,布满油渍,黑黢黢的,油光泛亮。
嫌恶的扫了一眼那羊皮纸,如意看向顾玉青,满目询问:小姐,这样恶心的东西,您要过目吗?
顾玉青不由抿嘴一笑,“被苗二贴身带着的,可见这东西的贵重,拿来我瞧瞧。”
如意只得依令捧上。
虽臭气熏天,可随着那羊皮纸的徐徐展开,顾玉青发现,不论这纸的背面污浊成什么样子,它的正面倒是干干净净,几乎纤尘不染,只是因着被摩挲的次数多了,有些字迹略略模糊,看不出笔迹。
有此,却也可见苗二对它的看重。
羊皮纸上,是一副地图,山水跌宕,其间有苗疆文字的标注,因为不识苗疆字,顾玉青毫无头绪,只得将那羊皮纸细细收好,转手交给如意,“那布包拿去烧了吧,只把这个收好就是。”
如意得令,当即执行,转手就把那恶臭逼人的布包丢进墙根下的火盆里。
看着通红的火舌跃然而起,将那污脏的布包舔舐烧尽,顾玉青思绪微敛,看向周秉德,道:“你且下去歇着,明日一早,我还有事寻你。”
周秉德得令,抬脚告退。
纵然周秉德回来的早,可小宝姨母一事,顾玉青还是打算按着原计划,明日再说。
今日,她的重点便是应对接下来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