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离城不远,这一带的房屋却都低矮,除了数量多些,与贫穷的乡村无异,几乎看不到灯光,车夫不得不停下,请樊真人出来认路。
樊大坚也得四处张望,辨认标识之物,好在不久之后,他们遇上指路人。
一名菜农站在路边,双手拢在袖子里,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名犹豫不决的乞丐,若不是樊大坚眼尖,就将他错过了。
“停停。嘿,你不是那个谁吗?”
“是我,我在这里等候真人多时了。”
“喊一声啊,或者举个火把、提个灯笼什么的,你这个样子谁能看到?”
“是是,还是真人想得周到。”菜农笑道,一开始不敢上车,直到樊大坚有点发怒,他才斜坐在前头,为车夫指路。
回到厢内,樊大坚向胡桂扬道:“这里的菜农都这样,半天问不出一句话来,就是老实,老实得你忍不住想欺负他们,对他们恶语相向、拳打脚踢。”
“没准是因为常受欺负,他们才变得这么老实。”
“你又不是穷人出身,能了解多少?”或许是为了展示自己与菜农截然不同,樊大坚横眉立目,露出咄咄逼人的架势。
胡桂扬一拳打过来,厢内狭小,樊大坚无从躲避,肩上挨了一拳,叫了一声哎呦,前面的车夫大声道:“真人小心些,这里的路面更颠簸。”
樊大坚含糊应了一声,轻揉左肩,小声道:“我承认错了,承认你是头儿还不成吗?何必动手打人?”
胡桂扬笑道:“别误会,我只是想试试手劲儿有多大,疼吗?”
“当然疼,不过现在好多了。”樊大坚放下手,“要说你的手劲儿不小,可是……”
“说吧,不用隐瞒。”
“可是配不上异人之名,你只用了不到一成功力吧?”
“对朋友当然不能真用力。”胡桂扬笑道,没说自己已经失去功力。
樊大坚也跟着笑。
不久之后,两人都笑不出来了。
黄二仙原是菜农出身,半路改学法术,比种菜轻闲,但本领低微,没赚到多少钱,勉强糊口而已,家徒四壁,还能使用的物品基本都被保甲和邻居们搬光,只剩一铺炕、一张席子加一床薄被。
樊大坚要来两盏油灯,分别摆在炕沿两边,镇住尸体头脚,顺便将屋子照亮,。
除了樊大坚与胡桂扬,其他人都不敢进屋,连车夫也不敢,与菜农们聚在一起,远远望着窗子里透出的灯光,低声猜测里面的场景,越猜越怕,偏偏脚底生根,谁也舍不得离开。
菜农觉得是鬼,樊大坚却相信这是真仙,指着炕上的尸体,“瞧见没有?你正在亲眼目睹尸解。”
“你确认这是尸解,不是飞升?”
“确认,非常确认。”樊大坚伸手在尸体脸上轻按一下,“软的,比昨晚更软一些,快要跟活人差不多了。”
“尸解不是尸体留下,真身离开吗?黄二仙顶多算是诈尸,算是起死复生。”胡桂扬也不怕,上前仔细看一眼,黄二仙脸色惨白,但没有死人的僵硬铁青,伸手在鼻孔处放一会,察觉不到任何气息。
“尸解也有可能只是留下衣冠。你还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吗?”
“没明白,就知道这位真仙有段日子没洗澡了。”胡桂扬收回手掌,目光转向咽喉处的伤口,那里的血迹已被拭去,伤口非常小,比针刺大不了多少。
“黄二仙遇害,正常情况下会是怎样?当然是掩埋,可公差偷懒,一直没动尸体,所以本应在棺材里尸解的黄二仙,即将在自己家里复活,咱们正好有幸看到。”樊大坚两眼发亮,兴奋之情堪比异人见到金丹,“修行多年,终于见到活生生的真仙。胡桂扬,别的事情我挺佩服你,在鬼神这件事上,你错了。”
胡桂扬撇撇嘴,“等他醒了再说,他若是能说出谁是凶手,倒是帮我一个大忙,厂公定下一个月期限,我得尽快给他答案。”
“谁是凶手一点都不重要。”樊大坚指着尸体,“真仙!你还不明白吗?有真仙就有鬼神,有鬼神就有长生不老!这比你查出一百个凶手还重要,功劳也更大!”
“而且他去过郧阳。”
“对啊,没准这就是尸解的原因,没准……”樊大坚激动得声音发颤,“就跟异人一样,丹穴能够造就真仙,幸运说不定会落到谁头上,连黄二仙这种人都能尸解,别人也都有可能。如果是我,你和袁茂一定要看好我的尸体,别让外人乱摸乱碰。”
话一说完,樊大坚又伸手在尸体手背上按了几下,“说他正在睡觉,谁会怀疑?”
“或许他就是异人。”
“异人功力高强,黄二仙甚至不敢跟邻居打架,他是真仙,等他完成尸解,必然脱胎换骨,拥有种种神奇之术,我敢跟你打赌。”
“他一个半仙,跑去郧阳府干嘛?”
“那时候传言汹汹,许多江湖术士不请自去,想在郧阳捞点便宜,黄二仙就是其中之一。”
胡桂扬有点印象,在郧阳城北的小村子附近,的确曾聚集大批“得道之士”,不仅自己吸丹,还慷慨陈辞,号召更多人加入吸丹队伍。
“他是异人,只是隐藏得比较好,可最终还是被发现、被杀死。”胡桂扬越发肯定。
“不可能,异人也是人,死了就是死了,还能活过来不成?你见过其他异人尸体,有这样的吗?”樊大坚也越发肯定。
胡桂扬不与他争执,“黄二仙可有近期出现的伤残,或是其它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