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有朵彩色的云,我望着它,久久的凝视,它一动不动,像一个男人,身材魁伟,我并没有看到它的变化,可是只一眨眼的工夫,却发现它已经面目全非,这时它什么也不像,又过了一会儿,它变成了一匹奔驰的马。我想,人生有时候就像这云,一天一天的过去,似乎什么也没发生,可当你有一天突然回首,会发现一切都已经改变,而且无法回头。
我思念何方,我有满腔的话语要跟他说,我曾经疯狂的寻找他,可当有一天我远远的看见他,却几乎想逃。当我转过身去时,听见他在叫我的名字,我只得回过头来,勉强一笑,这笑容像苦瓜,我不敢抬头,不敢正视他的眼睛,我说,你去哪了?
他说,我去省城进修了一段时间。
看来华院长并没有骗我。
我说,哦。
对不起,走得匆忙,没有跟你说一声。
跟我说一声干嘛?
他嘿嘿一笑,不知说什么,韩佳颖走来叫他,何方,院长找你。他答应着,还想跟我说什么,我已经转过身去,于是他跟着韩佳颖走了,我听见韩佳颖在跟他说,你怎么跟一个疯子这么热乎?她好像爱上你了,嘻嘻。你真是命犯桃花,挡都挡不住呀。连疯子都能动情。何方语气不善的说,谁是疯子?请不要跟着那些无聊的人说别人。她是我朋友,我觉得她一点都不疯。
好吧,就算她不疯,用得着对我这么凶吗?韩佳颖怒道。
何方说,当初别人纷纷传播你的流言,可无论什么时候我都相信你,都把你当朋友。我对她也是一样,这是我做人的原则。我不愿听到别人说我朋友的坏话,即使说的人也是我朋友。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真怕了你了。我看呀,不只是她爱上你了,你只怕也爱上她了吧?
别胡说,我有老婆呢。
是呀,还不只一个。嘻嘻。
别胡说。
我看着一棵绿草发呆,那草叶上一只蚂蚁正艰难的爬行着,长长的草路,像天梯一般耸立,一颗晶莹的水滴落在草叶上,像阳光下挣扎的露珠。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了。
这个男人有一张狰狞的脸,他总是笑,可他的笑容背后就像隐藏着两条毒蛇,三角头,丝丝吐着信子,眼睛射出绿光,让人在六月里也会感到一股寒意从脚板心升起。我恨不能扑上去咬他几口,咬住他的脖子,像吸血鬼似的吸干他的血液,可是光想想,就已经让我恶心得呕吐不已。也许我有一把刀,我会不顾一切的捅进他的胸膛,但其实就算给我一把枪,我也已经无力举起扣动板机。我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不是血液在流失,而是灵魂在消散,像风中的一股青烟似的。我狂喊着,但嗓子已经嘶哑,声音像在狂风中被吹散了似的似有如无。qín_shòu,qín_shòu。我要去告你,我要告得你坐牢,让你家破人亡。
你不会告我的,因为我是他爸爸。
我目瞪口呆,就像从一场恶梦中醒来,忽然发现地震来临,到处是震耳欲聋的轰鸣,到处是凄厉的呐喊,到处是黑漆漆的夜,我恐惧的奔跑,但到处都是断壁残砖堵住了路,我看不见前方,寸步难行,仓皇的在原地打着圈,当我终于累得倒在地上,却无比惊恐的发现,身上爬满了青蛙,还有毒蛇腥冷的在脖子上环绕……
何方专程来找我,说晚上请我吃饭。我有些诧异,这么久以来,他从未请我吃过饭,我们有的只是亭子间聊天的交情。为什么?我问。因为开心。他说。他勉强的笑容表示他并不真的开心。也许,心烦也是理由。我没有道理不答应,何况他说,就想跟你喝一杯,好好聊聊。我也想跟他好好聊聊,心中有千言万语,就像湖中储满了水,忍不住要倾泄,却又不能倾泄,只能好好的呆着,如果有一天崩溃了,决了堤,就会泛滥成灾。我不想成灾,我只想忍成一个死海。
在一个小包间里,酒菜上来,我们端杯碰一下,仰头饮尽,一连三杯,我说,好了,有什么郁闷的事情,可以说了。
他笑笑,说,其实真没什么郁闷的,我也觉得奇怪,此时的心情自己都难理喻,也许我应该难过,所以我下意识的变成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可刚才三杯酒下肚,我忽然觉得轻松,也许这真是我要的。
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我离婚了。他看着我说。
那又怎样?难道要我安慰你,替你难过?还是要我恭喜你?我的语气忽然有些阴阳怪气,然而他并没有觉出来。
难道你不觉得奇怪?
我为什么要奇怪?
我才结婚多久!何况还是离开自己妻子娶她的,这样来得艰难,不是应该好好珍惜吗?
人总是觉得别人碗里的肉好吃,别人的衣服好看,别人的工作轻松。等千方百计到手,就会发现不过尔尔,甚至完全不符合想像,于是就会失望,失望之后自然是离开。我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
是啊,当初觉得她什么都好,漂亮温柔体贴性感大度,觉得曾真平淡无味,死缠乱打,没有品味,现在才知道……
原来你还记得曾真。
其实所谓失忆,是我假装的,我倒不是故意想骗她,只是被她发现罗婉的存在,我一时有些惊惶失措,几乎是下意思的假装失忆,就像鸵鸟遇到危险时把头埋进沙滩里,以为这样别人就发现不了你。没想到罗婉也会顺水推舟,我没有办法,只能假装到底。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