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多时,山洞外,便来了一个到此歇脚的老尼姑。
秃脑袋,大白脸,缝缝补补的尼姑衫,但手里,却拄着一根镶着各式宝石的华贵锡杖。
她盘腿坐在洞外,将华贵锡杖置于膝上,从自己的包袱里取出了一个钵和一个竹筒。
钵里放着的,是用油纸包着的化缘来的干粮,竹筒里装着的,是刚刚在山脚下汲的山泉水。
老尼姑优哉游哉地望着山下的景色,开始就着山野里的清泉水吃那干巴巴的干粮,自在得意。
吃完饭,她就又得赶路。
她得翻过这座山,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城镇去。
所以,她并没有要进这黑魆魆的山洞的意思。
但襁褓中的小云裳,似乎感应到了她的存在。
安静了足有三天的她,用尽自己的最后一丝力气,放声大哭。
“哇——哇——”
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像是一个男孩的哭声。
老尼姑放下了手中的水和食物,起了身,拄着那根金光闪闪的宝石锡杖,朝洞内走去。
……
山洞中,小云裳裹在白狐裘襁褓之中,林修然身着青衣站在一旁。
他们一人哭喊,一人静静地凝望。
只是,进了山洞的老尼姑,却只发现了石床上的小云裳,而并没有瞧见就站在一旁的林修然。
林修然并非这个世界的人,他只是一个过客,一个旁观者。
他在这个世界,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这些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
……
“阿弥陀佛,这是哪家狠心的爹娘哟,把孩子扔在这荒郊野外,也不怕被虎狼叼了去!”
老尼姑喃喃道。
襁褓中的小云裳见到了面前的老尼姑,立刻便止住了哭声。
取而代之的,是“啾——”地一声的微笑。
这让老尼姑一下子便喜欢上了她。
是个懂事的孩子,不闹腾,能养活。
老尼姑抱起了她,分开了她的白狐裘,看她的性别。
若是男孩,她就送到山下的城镇去,给哪家没孩子的人做儿子;若是个女孩,没人要,她就把她领回尼姑庵去,让她随自己修行。
“是个女孩!可怜的娃哟!”
老尼姑早有预料。
大概,就因为她是一个女孩,才会被抛弃的吧!
“走吧!跟我回庵里去。”
……
转眼,又过去了十年。
那个在襁褓中放声大哭的小云裳,已经变成了一个脑袋光秃秃的小尼姑。
她被老尼姑赐了法号,叫净裳。
因为她瞳黑若明,有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似一汪清澈明净的泉水,又因为发现她时,她的身上,有一个“裳”字。
那大抵,就是她母亲或者父亲留给她的名字了。
在净裳小尼姑的周围,还有着一群与她年龄相仿的小尼姑。
她们都和自己一样,是被父母抛弃、没人要的孩子。
但这里,独独她最特别。
其他的小尼姑,或是腿有残疾,或是手有残缺,或是身有重病,不能剧烈走动,也因此,她们才被父母抛弃。
而独有她,手也没事,脚也没事,全身上下哪一块地方都没事,健康得很。
这当然很好,但也不好。
因为,在整个庵里就她一个健康的小尼姑的时候,那到山下挑水的重任,就毫无意外地落到了她的身上。
于是,在十岁的这一天,她有了一项新的工作。
每日天一亮,下山去挑水。
这让她着实苦不堪言。
但日子就这样一天日复一日地过去。
然后,便又过了三年。
有一天,这山下,突然来了一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中年樵夫。
她下山挑水,他上山砍柴。
他们总有交集。
净裳一开始被她吓得够呛,但后来与他接触得多了,她才发现,他其实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坏,他是个好人,他只是长得凶了点而已。
然后,有一次,她脚扭了,这个中年樵夫刚好路过,不仅背着她,还帮她把水也给挑上了山。
之后,他们就算熟了。
净裳小尼姑要偷懒的时候,总会叫他帮自己挑水上山,那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中年樵夫,也总会答应。
只是,每当老尼姑不在时,中年樵夫到了庵门后,就总会说,这一趟走下来,太累了,要进那庵门里去喝口水。
虽然不好意思,但净裳小尼姑却总是卸磨杀驴,过桥抽板,不同意。
因为老尼姑说过,她离开的时候,她们不能放外人进庵里,不然会有危险。
老尼姑千叮咛万嘱咐,净裳小尼姑也就一直记着,不曾答应中年樵夫进庵里,只是每次都默默地在门口舀一碗水给他。
但时间久了,她也会不好意思,也会拒绝不了。
终于,有一次,老尼姑又离开庵里,出远门去山下办事情了。
那中年樵夫又道口渴,要进门去喝水。
这一次,净裳小尼姑鬼使神差地没有拒绝,她开门,将中年樵夫放了进去。
……
“唉,原来这也是源头。”
一直在云裳身旁,看着她成长起来的林修然,在此时,终究是摇了摇头。
那个中年樵夫,看着凶神恶煞,其实内心里,更加凶神恶煞。
老尼姑设下的结界,若非庵里的人同意,那庵外的人就绝进不去。
可一旦同意了,他便能长驱直入。
如林修然所料,那中年樵夫进了庵里,便立刻凶相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