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璞看得有些痴,但很快便清醒了过来。
他赶忙将斧子放到一边,这才擦了擦手,伸去手去,接过玉钗姑娘递来的热茶。
掀开盖,茶汤如沁,茶香四溢。
只一闻,便沁人心脾。
这只不过是寻常人家家里备着的茶叶,这茶具也不过只是普通的茶具,比不得他以前喝的那般讲究,但甄璞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喝过的最好的茶了。
他细细地抿了一口,便觉得整个人都热乎乎的,再不惧这北风。
玉钗姑娘看着他细抿着热茶的样子,眉眼又如桃花初绽般惹人。
她笑眯眯地道:“甄公子,外边冷,我们还是回屋里去吧!”
“嗯。”
甄璞点了点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然后,便随着玉钗姑娘回屋内。
玉钗姑娘回身的时候,因为身子晃动,她系在腰间上的一个小挂饰,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那是一只绿色的草蝈蝈,是玉钗姑娘前阵子才刚从一个小摊上买来的。
在一片皓白冰雪中,这抹绿意显得格外惹眼。
刚才它系在玉钗姑娘的腰间时,便真的像是有一只绿蝈蝈,搭在了她的身上一般。
但甄璞知道,这个时节,天寒地冻,是没有蝈蝈的。
要等来年开春,天气暖和湿润了,它们才会生长,然后才会从地里爬出来。
而且,那绿色草蝈蝈的头上,系着一根红绳子,这也证明了它不过是一只用绿草叶编织而成的草蝈蝈罢了。
玉钗姑娘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的挂饰掉了,仍旧莲步轻挪,端着茶盘,往屋中走去。
甄璞跟在她的身后,也不出声提醒,只是弯腰下去,替她拾起了掉落的那只草蝈蝈。
他将它攥在了手里,握在手心,跟着她,进了屋内。
……
画室中,两人隔几而坐。
若是往常,无事发生,他们便会互相沉默,一言不发,然后等喝完了茶,玉钗姑娘会收拾好茶具,继续去案前画画,或者是回房中小憩一会儿。
而他,则会到屋外去呆坐。
一个人,抬头看院子里那片四四方方,狭小的天空。
但今天,发生了一个“草蝈蝈”的小插曲。
玉钗姑娘腰间的那只草蝈蝈,还在他的手上。
他得还给她,而要还给她,就得先开口。
甄璞捧着茶,又细细抿了一口后,这才放下茶杯,从袖间将那只草蝈蝈拿了出来,放在桌案上,慢慢推给了玉钗姑娘。
他并不去看她,回避着她的目光,只是小声说道:“玉钗姑娘,这是你刚才掉的,我帮你捡了回来,你拿回去吧。”
玉钗姑娘也喝着茶,她看着他眼神四处游离的模样,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
她也是个貌美的女子,在容貌上,绝不会输给他以前身边的那些妖艳女子,可他,偏偏就不爱看她,一点男子着迷女子时该有的模样都没有。
这让玉钗姑娘有些气馁。
她万万没想到,那无“肉”不欢的甄璞公子,已经开始吃素了。
玉钗姑娘看着他那副欠打的模样,脸上忽然浮起一丝狡黠的笑意来。
她道:“甄公子,你知不知道,那只草蝈蝈,其实,是我故意掉的呢!”
她故意掉的,这么做的目的,自然很明显。
就是要他拿着东西,来还给她,跟她说话。
甄璞听了她这话,手明显一顿,按在那绿色草蝈蝈上,忘了挪开。
以前,只有他调戏女子的份,还从来没有女子敢反过来,调戏他的。
甄璞心中苦笑一声,但依旧,没有回过头去看她。
他只是怔怔地望着青砖地面,顾左右而言他,道:“你的手,沾了些墨水,黑黑的,待会回房睡的时候,记得用水洗一下。”
玉钗姑娘看了看自己的手,确实沾了些墨迹,对一个画师而言,这是常有的事。
但他这么一说,玉钗姑娘却因此想起了她那副为他而画的画像来。
她笑眯眯地从椅上起身,到了画案前,将那张画拿了过来,给他展示。
既然他不愿和自己说话,那她便没话找话。
“你看你看,我刚画好的,画得像不像?”玉钗姑娘有些得意地道。
一个画师,无论看上多少遍自己的画作,都不会对它感到厌烦。
甄璞终于将眼睛看了过来。
他看着那张画,那画中,他举着斧子,劈着柴,木头被劈作两半,碎成两块,画上的其余地方,是一片留白,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而画中,他对着她,微笑着。
甄璞蹙了蹙眉,道:“画得不像,我没笑,你这样不对。”
玉钗姑娘哼哼道:“什么对不对,这可由不得你,我才是画师,怎么画,是我的事,你可管不着。”
说着,他望着他,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
“你又不是我什么人!”
甄璞又是一怔,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女子的心意,他如何不明白?
她现在不是他的什么人,但她想成为他的什么人!
只是,甄璞知道,自己,配不上她,她似一朵高山悬崖上的雪莲,从不曾受俗物污染,绝不该让他这个腌臜之人,给玷污了。
她该有个好的归宿,有个疼她的相公,等三五年后,她再诞下一儿半女,有个完整的、美好的家庭。
而他,自当长埋土里。
甄璞看着那幅画,改了口,又道:“画得很像,画得很好,我很喜欢。”
然后,他就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