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京城的这场大雪,下得纷纷扬扬,浩浩荡荡。
城里城外,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皓白之色。
灰衣童子身下的那头大黑牛,四足踏在雪地之上,焦躁不安,牛鼻子哼哧哼哧,喷出一股股白气,牛头也不住地甩动着。
它见主人被拦,很是不满,似乎想要替主人冲破那些守卫把守的城门关卡。
灰衣童子瞧出了自己身下那头大黑牛的急躁不安来,将手中的短笛收入袖中,然后腾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大黑牛的牛头,示意它安静些,不许惹事。
“哞——”
大黑牛被灰衣童子这么一拍,大声地叫了一声。
虽然不甘心,但它终究还是没有给它的主人惹祸,渐渐安静了下来。
一个身着陈国军服的守卫对这个牛背上的灰衣童子呵斥道:“去去去,你这小孩,没钱就赶紧给我回去,少在这里挡道,没看到后边还有一大队人排队进城吗!”
骑牛的灰衣童子见了城门守卫那副态度恶劣的模样,却是并不生气。
他只是淡淡地道:“这位小兄弟,可否行个方便,在下只是去城里找在下那头跑了许久的狐狸,在城里待不了太久,而且,在下许久不在人间行走,身上一时半会儿却是拿不出凡间的钱银来,还望体谅,就这样放在下进城如何?”
骑牛灰衣童子不过七八岁的模样,站起来估计不到那城门护卫的腰那么高,且面容稚嫩,声音也稚嫩,就是那城外乡野随处可见的牧牛小童。
但就是这么一个牧童模样的小孩儿,说出的话,却是老气横秋,活像个活了许多岁的糟老头子。
他们这些大人在他面前,就是一群小娃娃。
那城门守卫一听这话,便腾地一下火起,将牛背上的灰衣童子推了一把,狠狠道:“哪来的不知死活的野孩子,敢拿你爷爷我寻开心,赶紧给我滚,要不然爷爷我给你一顿好打。”
那牛背上的灰衣童子被他这么一推,却是岿然不动,好似他就长在牛背上一般。
灰衣童子仍不生气。
但是,他那头大黑牛却护主心切,抬起牛腿,便要给这城门守卫一牛蹄子。
“小黑,不许闹。”
不过,它脚刚伸一半,便被灰衣童子喝住。
“哞——”
大黑牛又仰着脖子不甘心地叫了一声,但最后却也只得乖乖地放下那只要踢人的牛蹄,放过了这不知死活的城门守卫一马。
它那一脚,要是踢实了,这城门守卫的肚子,就得被击出一个破洞来。
“快点吧,这大雪天的,都在外边冻着呢!”
“是啊,快点好吗?别磨磨蹭蹭的。”
排着队入城的老百姓不知道前头发生了什么,但见到队伍一动不动,有些牢骚。
灰衣童子听得众人的抱怨,也有些不好意思。
可惜,他虽有诸多妙法,甚至可以点石成金,变出无数金银财宝来,但因他自己给自己立下的那些规矩,他此刻却不得违背本心,将那仙法使出来。
那一文钱,不仅难倒英雄汉,也难倒他这个仙庭仙人。
是的,这个只有七八岁模样大的灰衣童子,却是那活了不知道多少年岁的仙庭仙人。
正当他为一文钱愁眉苦脸之际,他身后的一个白头老翁站了出来。
白头老翁或许是可怜这灰衣童子在这下雪的大冷天,还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灰衣,或许是想起了自己也有个给地主家放牛的孙儿,不觉间,便动了恻隐之心。
他从自己的兜里多掏出了一枚铜钱来,一共两文,交到了另一名城门守卫的手中。
他道:“这位军爷,这小孩的钱,我帮他给了,您放他过去吧!”
城门守卫见有傻子帮这小孩付钱,也懒得再说些什么。
他嫌恶地扬了扬手,让他们快走,放他们入城了。
“多谢军爷,多谢军爷!”
白头老翁给城门守卫道了声谢,拉起自己的板车,和前头骑牛的灰衣童子,一同进了城。
……
距离城门不远的一处空地上。
灰衣童子对白头老翁拱了拱手,作了一揖,道:“刚才的事,真是多谢老先生了,在下感激不尽,不知老先生有没有需要在下帮忙的?”
白头老翁拉着的板车上,载着满满的两筐木炭。
他穿着一双露着脚面的破草鞋,脚冻得通红,大雪天,他拉着这辆满载煤炭的木板车,却是累得满头是汗。
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
看得出来,这白头老翁,他亦是一个穷苦之人。
可就是这么一个困苦的老者,在他掏不出那一文钱时,却还是慷慨解囊,帮助了他。
凡间的凡人,有如那城门守卫那般的,也有如这白头老翁这般的。
正是因为有如白头老翁这般的人,他们这些仙庭仙人,才要守护此方世界。
“你这小娃娃,说话怎么这么奇怪?”
白头老翁听了灰衣童子的话,却是很不习惯。
一个只有七八岁模样大的孩子,一直文绉绉地自称“在下”,好像他不是一个牧牛的小童,而是城里那些读了许多书,考取了功名的秀才似的。
白头老翁身为一个长者,觉得自己有必要对这个小娃娃传授一下自己多年的人生经验。
他道:“你这小娃,玩心怎么这般重,以后莫逞这些口舌之快了,该放牛便放牛,该说好话便说好话,若是还不改,今日有我救你,明天可就没人救你了。”
灰衣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