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魏掌柜叫上明茂官到家里吃饭。饭桌上谈到杜玉清合作的事情,魏掌柜有些不满了,说道:“她好好拿她的份子钱,我们不会亏待她就是了,她要管那么多干什么。”
明茂官低头吃饭,心里不以为然,如果杜玉清什么也不管,只想着拿钱,她什么人不好合作,还要找你?但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能多说话,婉娘就不客气了,“娘,当初您可是说好把这个店就交给茂官哥经营的,如今怎么这么多意见啊?”
“这孩子,我不是当心你们吃亏嘛!看那杜小姐的架势好像要当家做主似得,那你们以后不得事事听她的,她又什么都不懂,岂不是坏了生意嘛。”
“娘,可不好这么说。人家杜小姐是初次涉猎商业,当然得了解地整个过程啰。谁不是从不懂开始的?再说了,成衣对我们来说也是新生意,说不定还不如她呢。”婉娘坚决地为朋友辩护。
“哦,杜小姐问了很多问题吗?都问了些什么?”一直在沉默吃饭的魏老爷子突然放下筷子发声问道。他原来是一个学裁缝小学徒,出师后开了一家小小的裁缝铺,因为头脑灵活,市场反应机敏,生意愈来愈好,发展到如今的规模。这两年因为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就把管理权力交给了儿媳妇,但在魏家他仍然很有权威,大事上都要得到魏老爷子的首肯才能实施。
“可不是嘛!”魏掌柜以为公爹站在自己这边,吐起苦水来,“问我们当初是为什么会开绸缎庄的?为什么不直接开成衣铺?开这家店需要多少本钱?一个月费用要多少?如何核算盈利……哎呀,问得我头都大了。您说,她问这么多干什么?还不是防着以后我们背后做手脚嘛!这些官家人精明着呢,以后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呢。”
“娘!这句话我不爱听,您又想借人家官家人的势力,又想防着人家太精明,最好事事糊里糊涂地听从于你,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再说了,合作本身就是要坦诚布公,我们干嘛要做手脚,干嘛怕人家问什么!藏着掖着尽想着一些蝇头小利,怎么会有长远之路?!”
“你这孩子!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警惕些,以后有得你吃亏嘞。”魏掌柜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婉娘的头。
婉娘死不悔改,“杜小姐不是这样的人!您以为杜小姐这样的人家会看上我们什么了?要真的想挣钱,她的眼睛就盯上了叶培良那样的大商人了,人家随便漏漏缝儿都比我们钱多。”
“你以为叶培良那样的人好盯的呀,别看她是官小姐,叶培良是商人,可一个是鸡头一个是凤尾,她想结识叶大商人还结识不上呢!”
“结识不上?我告诉你,范公子……”
“好了!被扯远了。”魏老爷子一锤定音,“既然答应了把新铺子交给了孩子们去打理,就让他们折腾去吧,婉娘说的对,合作要有诚意。计较蝇头小利做不了大事。我看大妞这点比我们都强!”
“爷爷!”婉娘不好意思地向爷爷撒娇。在这个家里爷爷历来最宠爱她,给了她最多的支持。
“我这不是夸奖,是后悔啊!回想当年我就是有的事情太计较了,错过了许多机会。好了,不说这么多了,我看杜家小姐这么精明不是坏事,还是一件好事,她这样的家庭背景,又这么精明有远见,收益的是我们。茂官儿,大妞,新铺子就交给你们了。你们一定要把目光看得长远一些,能让就让,不要斤斤计较。家里也会尽量地支持你们。家族的将来全靠你们了,你们一定好好干啊!”
“是!”婉娘和明茂官对视了一眼,欣喜地答应了。
第二天下午,婉娘和明茂官拿着商量好的计划来找杜玉清合计。
杜玉清在父亲的外书房接待了他们。婉娘和明茂官是第一次走进一位品级官员的房间,不免有些战战兢兢。书房布置的雅致幽静,案上焚着好闻的香,高几上摆着的兰花,琴桌上的古琴,书桌上零乱的文房四宝,画了一半的纸,以及墙上的字画和一整墙的书,无不透着主人的学识修养。
婉娘还好,明茂官已经脚步虚浮,心里紧张的砰砰急跳。他曾经被想要聘他去担任掌柜的富商招到家里问话,富商家也有模仿官员的书房,不过可比这寒酸多了,书没有几本,墙上倒是有几幅字画,桌上有几支小楷笔和算盘,案上的线香青烟袅袅,不过没有这个好闻,同去的中人奉承那富商文雅讲究,那富商得意洋洋地说:这画是谁谁谁画的,市面上值多少银子;那字又是谁谁谁写的,某人想花了多少银子向他求,他还不愿意呢。最后说到高兴处,指着正燃着的香说:别看这香外表都一样,其实大有不同,这香里含有许多种香料,要几钱银子一支呢,最是清心明目了。明茂官当时同中人一起唯唯诺诺地奉承着富商的高雅讲究,心里却不以为然:几钱银子一会儿就这么烧没了,也太浪费了吧。
如今,此情此景明茂官却觉得理所当然了,嗯~原来官员的生活是这样高尚优雅啊,将来自己的儿子一定也要培养他去做官。这才是人过的生活!
“茂官哥,明茂官!”
“啊,什么?”
直到婉娘扯了扯明茂官的衣袖,才让他回过神来,婉娘瞪了他一眼,“想什么呢?!赶紧把我们的计划说给妹妹听。”
明茂官咽了口吐沫,突然觉得有些唇干舌燥,不知道面前这刚斟上的茶能否喝得?会不会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