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妇人说着说着,便泪流满面,几乎不能承受,一边哭一边呢喃:“老天为什么这么对我,我与表哥成亲六年,落胎四次,才生下两子一女,可我儿,我儿,我的长子,次子都没能活过两岁就去了。”
林黛玉一时也觉心中酸楚。
她是云英未嫁之身,按说不该去听这些,但她也不是不懂事,尤其在幻真观待得久了,见多识广,自是知道此时女子生产,便如一脚踏入鬼门关,婴孩儿早夭,更是寻常。
但好好的姑娘嫁出去,落胎四次,还接连失去两个孩子,那岂不是在割亲娘的心头肉。
任何一个女人遇见这种事,都要发疯,小妇人能像现在这般,已经算是坚强。
方若华叹了口气。
只见那女子转头看向身边的算命先生:“先生说我前生作孽,罪恶深重,以至于报应到了我的孩儿身上,可是若是我的罪孽,只望神佛降罪于我,为何要害我的孩子。”
她死死咬住嘴唇,“现在连我的小女儿也生了重病,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活下去,要是我家女儿有个三长两短,我,我怎么对得起表哥?”
方若华细细听完,还未开口,只听耳边爆出一声嘶吼——“你当然对不住振平!”
众人猛地回头,就见对面桥上下来出个四十余岁的中年妇人,一路小跑,钻过人群,沉着脸走到那女子面前,怒道,“你个丧门星,坏我王家风水,振平简直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娶你,你就是让我们家断子绝孙的混账,不知道前世做了多少孽,才祸及子孙,害了我的乖孙孙们,你怎么还不去死?你还有脸活着,有脸拉着我家振平离家出走,你算个什么东西!”
这中年妇人一脸狰狞,仿佛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恐怕早就上手痛殴,简直像是有深仇大恨,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
众人见她身上还佩戴普济寺大师讲法时所赠的佛牌,显然刚刚在对面听大师讲经,应该是个信佛之人,但言谈举止却不大像。
年轻女子闻言仿如遭受重击,摇摇欲坠,面若死灰,一时竟心存死志,猛地拽下头上的银钗朝着自己的喉咙刺去。
方若华登时出手挟住她的手腕,将银钗夺下,即便如此,对方脖子上,鲜血也涌流而出,一下子染红了大片衣襟,可见这女人用力有多大。
至少此刻,她必然是求死心切。
一被救下,女子精神还有些恍惚,泪水连连,哭得不能自已,中年妇人也吓了一跳,脸色数变,却还是满腔愤怒:“哼,想死死远一点,别挂累我们王家。”
一时间,四周围观的老百姓都有点听不入耳,不禁指指点点。
这中年妇人到像是个很注重脸面的,听见外人数落,脸上有些挂不住,气得厉声道:“难道还是我错了不成?你们问问这算命的半仙,我这糟心的儿媳妇是不是前世造孽今生报,还报应到我孙儿身上,你们家娶了这样的儿媳妇能容得下?不光如此,她还拐了我嫡亲的儿子抛弃老母幼妹,家里娶了这样的搅家精,你们谁家受得了?”
周围登时收声。
一群老百姓们议论纷纷,到还真觉得这中年妇女说得有道理。
这娶回来的儿媳妇不能给传宗接代,接连失去孙子,连儿子也被笼络了去,抛下老娘不管,这是大不孝,必须得休了了事。
中年妇人一见众人的面色,气焰更是上扬,“我都没想休了她,到底是我家小姑子的女儿,不看僧面看佛面,休妻的事,我儿子做不出来,我这个当婆婆的也不是不通情达理。”
“但她的身子骨如今这副模样,还勾搭得我儿子一颗心向着她,想给我儿纳一房贵妾,我那小子都不愿意答应,一着急还跑了,敢情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全成了这女人的不成!”
这下子看热闹的都觉得小媳妇不对了,大殷重孝道,无论如何舍下娘亲就是不该。
尤其是做婆婆的,谁也不乐意儿子娶了媳妇就忘了娘,看中年妇人也满是同情。
“半仙,你来说,是不是这女人前世的罪孽祸及我们家?”
中年妇人一脸冷色,“你说清楚些,让大家伙都给我做个见证,回头我就要问问我那儿子,他是要这个女人,还是要我们王家!”
“王家不是大门大户,但也不能因为这个女人绝了嗣!”
中年妇人说话掷地有声。
算命的半仙却是缩着脑袋,恨不得堵上她的嘴,别的时候忽悠忽悠也就罢了,眼下幻真观这位眼睛里揉不下沙子的主儿在呢,哪里敢胡咧咧。
他吭吭哧哧,模棱两可地道:“……宿世因果,全是命,怪不得人。”
年轻的女子摇摇欲坠,心如死灰,是真心一点想活的念想也没了。
她死了,表哥总不会再被她拖累!
方若华看黛玉的面色发白,忽然想起一事,叹息一声,扶着那年轻女子轻声道:“你身上的事,却和什么前世孽债没多少关系。”
她声音不高不低,清亮得很,在一片窃窃私语声中到是十分引人注目。
中年妇人登时拉下脸,冷声道:“你,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了?你算个什么东西?”
周围登时一静。
齐道长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又觉得不合适,小心翼翼地掩住嘴唇咳嗽了两声。
他和方若华说话时,这个中年妇女大约在别处,没有听见,可周围很多人都知道方若华乃是幻真观观主,赫赫有名的方真人,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