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头龙,一头活着的龙,而且,它还是一头黑龙。
对于寺监底层,究竟关押着什么东西,即便是许多高层官员,也只能做出假想,因为他们也不清楚,毕竟这涉及了大理寺的最高机密。假想中,有被镇压的混世魔王,有盖世的明君,也有生灵涂炭的魔物。但无人想过,会是一头龙。
不为别的,自大灾祸后,龙已写入史册,饶是过往再辉煌,也已然翻篇。固然它们曾是这大千世界的霸主,也逃过不位面世界统治者的灭族计划。并非因为这种族太过强大,在缔造者眼中,它们不过是肌肉健硕,头脑简单的下等物种,是失败品,是劣作。在容许龙进化一段时日后,缔造者预见不到希望,于是亲手将这个种族抹去。
罕有人知道,这次灭族并不彻底,仍有少部分龙族存活了下来。优胜劣汰中,在灾祸中劫后余生的,是龙族中的强者。那个百花盛开的洪荒年代,是龙族统治时代的末端,仿佛印证了回光返照的原理,那段时期龙的族群数量骤减,可整体的发展却又推向了鼎盛。遗憾是,那些遮蔽天日,足踏山脉的强横生灵,未能留下任何的影像资料。
所以,后人无法去直观地了解,它们真实的模样。人类的历史文明,与龙族统治地球的漫长年月相比,只能算沧海一粟。可奇怪是,在那浩瀚精粹中,关于龙外形的描述,大多是接近事实真相的。虽然与龙有关的文献极少,多则以图画形式展现。所有证据将矛头指向一处,人类与龙族接管地球统治权间没有断层,换句话说,在龙走向灭亡的时候,地球已经有人的踪迹了。
当然,龙的灭亡是一场彻彻底底的阴谋。那时人对龙的浅薄印象,可分为天地下两种,也正是凭这直观的判定,产生了后世的东方西方龙之说。实则二者同属一大类,只不过细分来略有差别罢了。后世科学家对龙骨进行还原推算,试图分析出龙的外貌,官方给出的外形,在很大程度主导了人类对于龙的幻想。
甚至,牧小枝也是那般认为的。龙的皮肤,应当是生满鳞片的,像皲裂干燥的地面,尽是褶皱才对。可近了细瞧才知道,那压根不是鳞,而是粗壮锋锐的毛发,没错,龙从未长过什么逆鳞,那只是一种误传而已!这头黑龙在休眠,鼻孔里冒着白烟儿,大概再凶残的生物,睡着时也是安静可爱的,所以当下牧小枝没多害怕。
要被他人知道牧小枝的想法,估计得一头撞死南墙,天晓得龙这类蛮横的生灵,和可爱会沾半点关系?更多的,应当是对于一种无力量的臣服吧?
“她很美吧。”一个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从耳边不远处飘来。
牧小枝闻言一惊,朝旁侧小挪了一步,见得是张生人脸,她戒备心提到极致。这儿想来也不会留什么人,适先偷袭她的,定是这女人了。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这女人,不对,应该是女生,长了张毫无辨识度的脸,若不是刻意去记,大概下一秒放人群里,就不认得了。可偏生,这女生的气质又尤为古怪,一眼便觉着她不是泛泛之辈。
“美?”牧小枝将这问题重复了一遍,心想,这大概和可爱是一个意思?
“你看她,这翼,这龙息,哪一处不是美到极致?”那人大胆地触及龙的鬃毛,此举可谓是放肆过头了,这摸的可不是老虎屁股,是一头成年的黑龙!
牧小枝吓了不轻,紧忙想叫住她,可见这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便知道她定是有十分把握的,果然,这人道,“她神魂缺失,无法苏醒,只能隐世长眠,最后一次大灾祸,灭的是神魂,却不是肉身。”
“为何不腐?”牧小枝本能地追问道。
“说来复杂。”那女生说着,竟跳到了龙的头,大大咧咧踩着道,“你当真不认识我?”
牧小枝想也没想摇头,脑海里毫无相关记忆。
“我叫张奚落,也许,你听过这个名字。”张奚落看牧小枝的眼神,竟流露出一分期待。
当然听过,而且是听哥哥提过很多回,说这女生阴险狡诈,内心与外表极为不符,遇着了得千万小心提防。见牧小枝脸色不对劲,张奚落猜得了七八分,她有些得意,手往后一摸,一支漂亮的紫杖,赫然现于掌中。刹那间,邋遢酸臭的地牢,因为这紫芒而平添一分高贵。
“它叫镜子,漂亮吧?名字也令我很欢喜。”张奚落捧着杖爱不释手道。
牧小枝望张奚落的表情透着古怪与怀疑,“可它不像你的东西。”
那阳光灿烂的笑容,在此话落地后,变得僵硬难看,张奚落握杖的手发抖,“你……说什么?”
“我说它不是你的东西。”牧小枝也来了脾气,“你妈没教过你,拿别人东西是不好的行为吗?”
牧小枝很有脾气,她最见不得人家无理取闹,虽然在这方面,她自身也很擅长。张奚落更有脾气,她不仅有,还有极重的戾性。只见她那张朴实的脸快拧得出黑水来,她高举杖,声音低沉的可怕,“你是想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