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菩萨半躺藤椅上晒太阳,他哼着轻快的小曲儿,外人看着心情颇佳,唯有内行人看着才晓得,他哼的是异教徒的圣战曲目。异教徒的定义很广泛,国教以外的教派,皆属异己,是需要修正的邪门歪道。那是一段血红残酷的历史,代表正义的圣神国教,发动了一次规模浩大的清洗活动,砸异教教坛,杀主教祭司和顽固不化的异教徒,据说那些天下的雨都是红色的,带着一股子腥臭味。
清洗很成功,圣神教派排除异己,达成天国宗教大一统,正式册封为国教,从此传承千年生生不息。后人将那碾压式的屠戮称之为圣战,是一个好听到能掩史实和真实意义的名字。金菩萨半眯着眼睛,任由阳光扑打在面颊上,他在思考,他这辈子见过许多人,有太多需要缄默不言的秘密。包括,他曾归属异教的过往。那背后用檀香烧的疤,早用强腐蚀性酸抹去了,这样唯一归属异教的物证也被销毁了,自此死无对证。
金菩萨的心情确实不错,前几天他不费吹灰之力地收了一大笔钱,算是零成本纯回报。金菩时常自诩为精明的商人,他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他崇尚暴利,喜欢赚快钱。其实,他不大爱钱,他只不过特享受赚钱的过程,也许这算某种心理上的病态。
“虽说我答应少卿,欺骗了你,可我也顶着压力帮你把口信送出去了。所以,二不亏欠。”说罢,金菩萨愈发心安理得了,睡意如潮来袭,金菩萨在藤椅上摇啊摇,慢慢睡了过去。
送信的黑鸦奇快,半日功夫便到了,莫屿在办公室接信后,第一时间跑去了国展厅顶楼,他朝黑鸦飞来的方向极目眺望,直到眼睛发酸对fēng_liú泪,他尬笑着一把抹干眼眶的晶莹道,“你没死,可真好啊。”
牧小枝在国展厅有一间小小的卧室,自然不是有人给她小鞋穿,作为大老板的妹妹,相信没人有这份胆量。其实空着的房间还有不少,只是牧小枝觉得屋子住大了,会觉得空旷寂寞,哥哥又不在身边,她确实很孤独。没有展陶消息的时候,她爱上了诗歌,很巧,和葵里沙同样的爱好,现代诗自然是不会读的,依靠低俗文字哗众取宠的不要太多。
风吹开了半掩的窗,一片翠绿的叶子飘了进来,她听到了整栋楼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那是不掺虚假的振奋。牧小枝唇畔上扬,是一个幸福且有些小得意的笑容。他知道哥哥当然不会死,所以对这个迟来的消息,她并不惊讶。门被人从外冒冒失失推开,阿斌喘着粗气儿冲进来,急的舌头打串道,“小、小姐,老板……他还活着!”
阿斌知道小姐是老板内心最亲近的人,自然想在第一时间通报,唐突闯进来,意识到惊动了小姐,这才醒觉犯了错。于是,激动中多了丝慌张,两手垂下交缠在一起,支吾道,“小姐,我……无意冒犯!”
“谢谢你。”牧小枝理平裙摆褶皱,起身欲向往外走,“我要走啦。”
“您去哪?”阿斌一脸莫名,“这还没到饭点呢。”
牧小枝走到门口,右手握着门把,没有回头道,“三个月前,我说要去找他,你们不许,三个月后,我希望你们谁都不要拦我。”
阿斌眼睛瞪大,平时温驯体贴的小姐见惯了,一时爆发还真有些不习惯,不过这事他拿不定主意,得听莫屿的意思。可小姐这边,他实在不敢过多阻拦,要是让归来的老板听去,他就别想在这混了。左右为难间,牧小枝早离开了卧房,阿斌在后边急赶,完全不晓得如何将这位姑奶奶伺候好。
在整栋国展厅沉浸于欢欣喜悦的时候,莫屿并未在这情绪中丧失太久,老板出狱了,名义上这并非什么光彩的事情。他必须替老板找回场子,这是做下人或者狗的职责所在。一声号令,联盟上下万千回应,所有人都愿意随行,他们不仅是为老大出气,更是为df正名。df建立初衷是维权,宗旨是不欺负别人,但也绝不能被人欺负。
军事化管理最大的好处,莫过于高效的执行力,当晚莫屿精心挑选的远征军夜行,势必天亮前抵达【大理寺】,为展陶接风洗尘。而作为当事人,展陶并不知情,他哪晓得金菩萨良心发现,以为自个儿没有救兵,处于孤立无援的落魄光景。
展陶背脊有些发凉,与狱里石泥地的潮湿无关,他大脑持续嗡鸣,仿佛从耳洞中钻入几百蝇虫,啃食脑髓叨扰神识。洛瑞要杀关大,那么主观意念上,展陶判定洛瑞则是卿,他要杀死关大,夺取融合寄生的蛊雕。这样的推论,应当是合情合理的,说实话,展陶也能勉强接受,毕竟像洛瑞那样阴沉内敛的人,具备太多坏蛋的特质。
直到,关大问出那声,“万一你杀错了可怎么办?”
经这一声,动摇的不仅有立场不坚的展陶,还有杀机尽露的洛瑞,是啊,要是弄错了,猜错了,把好人,把兄弟错杀了,那该如何是好。这世上最难辩论的是对错,最难揣测的是真心,而真心中最看不透的是人心。
老二和老三的故事不长,但人心是肉长的,洛瑞再冷,也否认不了朝夕相处的情分,他被诬陷入狱,受尽凌辱欺压,他对这世界本不再抱有希望,朋友?不存在的?然后,说恶心些,一个男人强行踏入了他的世界,以领主的姿态为他带来一丝曙光。他被拯救了,找回尊严重获新生,他以为最精彩的人生也不过如此了。
有兄弟,有事业,还差个爱情,可也算圆满了,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