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玉凤楼中歌舞人络绎不绝,日日都十分喧闹,各种女人的娇笑声、男人的淫语声,还有歌舞音乐声、杯盘碰撞声混杂着,提醒着其中的人们人生苦短,不如及时寻欢作乐。只是不论是其中的烟花女子,还是前来找乐子的男子,即使喝的烂醉,心里也是明明白白地知道:这烟花之地哪里有一丝真情呢。不顾是一场场的财色交易罢了。
二楼的闺阁中,汉风朱雀檀香炉缓缓地冒着青烟,一位白衣似雪的美人仿佛对楼下的嘈杂声充耳不闻,正独自一人坐于房中轻轻抚琴。不多时,一位身着碧绿襦裙的女子动作轻快地走了进来。
白衣女子正在抚琴的玉手顿了顿,抬起眼皮看向绿衣女子,微微笑着,柔声说:“碧瑶今日穿上了裙装,显得亭亭玉立,这眉宇间竟似乎也有几分女儿家的韵味了,倒叫姐姐不敢相认了!”说罢实在忍俊不禁,噗嗤儿一声笑了。
听白衣女子如此说,被唤作碧瑶的绿衣女子脸色涨红了,急忙高声争辩道:“漱玉姐姐就知道取笑碧瑶!我本就是个大姑娘,自然是有女儿情态啦!”想来也是怪不得漱玉姐姐打趣她,实在是因为碧瑶自十岁起就被崔大将军选中,秘密当做女细作来培养,为的是将来将她安插在笛棉首领身边,为朝廷窃取情报。想来如今已是整整三年了,这三年里她既要习武,又要学文,为了行动方便,三年来碧瑶终日都是穿着男子装束。如今时隔这么久又穿上襦裙,好看是好看,却觉得有些别扭。
没错,这位碧衣女子正是本朝精心培养的女细作,也正是她前一阵子惹了祸,才搞得慕丞相和崔始终大将军在陛下面前战战兢兢。
“你的事,我已经听王爷提起过了,但究竟内情如何,王爷也是说不清的,因此今日叫你过来详细跟姐姐说一说。待我了解了事情经过,也好赶紧回禀王爷”,漱玉起身走到离碧瑶更近的那张雕花凳上坐下,顺势握住了碧瑶的手。
碧瑶自然知道今日来的目的,也知道姐姐所说的王爷自然是指闽王,压了压声音,低声在漱玉耳边道:“漱玉姐姐当是知道三个多月前我随慕丞相和崔德忠大将军一同前往玉门关,此去的目的就是和当地地方官员一同谋划建立情报机构。各种事宜他们都商议妥当之后,慕丞相带我拜见当地官员,正是这时出了岔子”,碧瑶抓过茶碗,喝了一大口,急忙又接着说道:“参与这件事的当地官员,自然都是些什么刺史、太守这类的高品级官员,唯有一个从未离开过玉门关一带的阳关县县令,品级不高,却很难对付,他……似乎是曾在玉门关见过我的。”
漱玉恍然大悟,既然这阳关县县令疑心曾经在玉门关见过碧瑶,就算他心里不甚确定,但此事他一定会如实地向慕丞相禀报。这慕丞相当年选中碧瑶做细作的时候,可是详细地调查过碧瑶的背景,确信她是长安本地人士,从小未曾离开过长安城的。如今竟然有玉门关的一个县令怀疑曾经见过她,这让心思缜密的慕尚不得不有所忌惮。因此才有了后边这一番小骚动。
碧瑶又喝了一口茶水,缓了缓,悠然道:“如今那慕丞相和崔大将军早已向皇上禀明原委,如何安排全凭皇上定夺了。这几日我倒是乐得逍遥自在,只等陛下的决定了。”
漱玉颔首笑道:“姐姐今日和你打个赌,皇上一定会按照原计划派你去的!你这轻松日子怕也是过不了几天咯。”
碧瑶可是他们精心培养了三年的女细作,此时若是舍弃掉她,李治国上哪里去找替代品?而这位陛下一直将笛棉人视为心腹大患,定然没有耐心等他们再花上几年时间培养一个新细作了。对皇帝来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如今不管慕尚和崔德忠有再多的顾虑,皇帝也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另一边,慕丞相府中,小丫头晴薇又在对苏先生撒娇呢。苏先生身着浅蓝色山水绣花直裾,头戴东坡巾,手里捧着书卷,不和谐的是腿上……还挂着一个小姑娘,真是慕晴薇。先生倒也见惯了晴薇这般抱腿撒娇的样子,也拿她没有办法,毕竟这孩子确实天资聪盈,学什么都很快,惹得苏先生甚是喜欢,只有一点:晴薇尚年幼,读书时还难以长时间集中注意力,有些好动,不过这贪玩好动也不算是什么缺点,看着她古灵精怪、活波可爱的样子,没有人能够不喜欢的。
苏先生任晴薇闹腾了一会儿,笑着催促道:“晴薇快些念完今日的文章,念完之后先生替你求你姐姐做茶点给你吃,可好?”
往日里晴薇听了这话,都会眼睛发亮,乖乖地坐下念书。今日苏先生说完这话,她却似乎没有被引诱到,突然闷闷不乐道:“姐姐眼看就要嫁到闽王府里做王妃去了,日后晴薇若是想吃姐姐亲手做的茶点,岂不还要跑到那闽王府去?”
听晴薇这样说,苏先生心里也泛起一阵酸楚。
这几日,皇上做主将慕才女许配给闽王的事闹得沸沸扬扬,长安城里已是妇孺皆知了。百姓们私下里都悄悄议论:闽王李治歌这样的浪子,也就是他这王爷的身份尊贵了些,否则哪里配得起这慕才女。都说皇上不待见这位闽王,如今看来,再不待见那也是同胞的兄弟,皇上对他弟弟的婚事可是关心得紧呐!
苏先生苦笑着,心想:晴薇舍不得你姐姐,难道我就舍得么?只是皇命不可违,只怕以后我和雨薇是再难以相见了。
越想心中越是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