袈裟飘摇,一面升天而去,一面则是继续扩张,好似无穷无尽。
当袈裟化作一片绵延千里的金色云海之后,方才收住去势,在空中微微一滞,然后像一件寻常衣物般,轻轻落在金身法相肩头,披拂而下,金色光华在袈裟上游走,流光溢彩,照耀万里山河,衬托得高如山岳的巍峨神像越发神圣不可侵犯。
仰头看天,法相忽然展颜一笑,大口一张,不见气流涌动,然而身前那道焚天火柱却是骤然一缩,凝为一条纤细但却近乎没有尽头的“发丝”,有如灵性活物,倏忽而下,鱼跃入腹。
轰然,原本飘渺模糊的法相浮上一层通红,面目五官逐渐清晰凝实,本就强盛无匹的外放气势更是从体外收回体内,凝练为一,在体内汹涌奔流,身上袈裟猎猎作响,带起狂风呼啸。
只是虽无咆哮嘶吼,法相面目上却是现出一种难言痛苦,身形抽搐,虽然幅度微弱,但放在法相的巨大身形上就显得极为惊心动魄。
任由胸腔中那道灼热火意游走全身,陈浮生仰头看向那具心神相系,气机相连的金身法相,那充沛气机元气的遮盖,对他而言,内里乾坤,一览无余。
不知几许大小的庞然丹室内,万千丝缕纵横,向其源源不断注入五色光华,这些灵光瑞气充斥其中,有如云霞蒸腾,而那道火柱凝练而成“火线”则是游走其中,如龙巡狩,好似丹鼎大家开炉炼丹,采撷这些云霞灵光抟炼为一。
隐隐然,有一物将要成形。
手臂抬起,五指箕张,向天探去,法相肩头抖动,似要抖去某份无形无质的沉重负担。
无边袈裟裹挟数千里滔滔云海再次腾空而起,飞旋向上。
遮天蔽日。
原本在巫师议长分身迎风消蚀分解之后,银月女神再无拘束,得到解脱,将自身元灵神性寄托在那轮银月本体之上,就要借着与诺兰德大陆天地真灵本源合一的机会,破开虚空,重新回归天际。
一轮皎洁明月徐徐升起。
然而,陈浮生这匹袈裟却是生生将其势头压下,禁锢在这北地港岸的“一亩三分地”当中。
甚至,因为有着袈裟的阻隔之力,就算其他神灵心有感应,将目光投来此处,最后也只能“看”到天地元气和法则一片混乱,更不要说察觉到更下一层的银月女神了。
银月大放光芒,银白光辉如水汇聚,然后自下向上浇灌而去,明明是一片波光粼粼,竟然也给人一种大江奔涌,潮水拍岸的雄浑气势,冲击得袈裟所化的千里云海也是波澜起伏,动荡不平。
如是再三。
银月忽然黯淡下来,再不复之前皎洁明亮,万千光辉敛起,无声向下坠落。
无论是银月女神还是那具银月本体早在与巫师议长一战中就已消耗甚大。而陈浮生这具法相背托天时地利兼且万千生灵的滔滔愿力,法力浩瀚几乎可以说是无穷无尽。
再加上陈浮生化袈裟为云海,冥冥中占据了一分莫名难言的天机,然后一步落子,步步争先,在这场消耗中中硬是磨去了这位女神所剩不多的元气。
单手向下,捞起那颗明月“珠子”,法相巨人仰头看天,双目之中猛然射出两道湛然神光,穿过茫茫云海,直直落在厚实天幕上那道触目惊心的裂缝之上。
这道裂缝是之前那名巫师议长演化虚空黑洞,将天上银月从诺兰德大陆中割裂出去时造就,因为少了一轮明月,多了一道裂缝,使得诺兰德大陆的天地真灵受损,法则也不复之前完整。
然后,无边星空之外,那名与陈浮生有玄妙联系的年轻道人又经由这道缝隙将那方包含九转玄功,九天星河投影的玉牌隔空传送给他,进一步将这道缝隙扩大。
本来,银月女神脱困之后,有望助其快速弥合,却又被陈浮生从中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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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已到!”
陈浮生本体,巍峨法相心底同时发声。
一应元气,法术,神通乃至银月女神遗留的余晖被无边云海尽数吞噬,再不见漫天风雪,最起码此时此刻,方圆千里之内,沦为一片彻彻底底的“无法之地”,异常干净,有一种近乎死寂的安静。
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种奇异的意境气息。
一步重重踏出,克斯曼尔摩港,乃至整个北地冰原都发出一声沉闷声响,地动山摇,好似地牛翻身般。
陈浮生与身后高如山岳的法相不约而同摆出一个禹王图录上记载的古朴拳架,运转体内气机,提声发出一记最为酣畅淋漓的高喝,响彻天地。
声音还未落下,就有一线灵光起于冥冥虚空,然后布展开来,倏忽间就将克斯曼尔摩港一整座城市连带港口海岸尽数笼罩。男女老少,千千万万道闪烁灵光的虚幻影像跪伏在地,将陈浮生与法相团团环绕,低声诵念,祷告。
如果凝神细望,便会发现,所有幻影,头顶都有一道晶莹丝线向天延伸而去,最终和法相身上分化出去的万千相思线结合于虚空当中。
“劫火炼金身,愿力塑神躯!”
低声默念一句,陈浮生再不压制法相体内汹涌澎湃,翻滚如沸水几乎快要逆行爆裂炸体而出的气机,神念沟通那枚在法相丹室内隐然成形的玄妙物事。
烈火焚身。
那道被巍峨法相吞入腹中淬炼身躯的“红线”骤然爆炸开来,透体而出,从内到外,将这具顶天立地的法相烧灼为一具火柱。
默运玄功,保持灵台一丝清明,强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