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盛帝国,泰初三年太子瑜“谋逆”事发,帝怒,下旨拘押,天牢失火,太子火中几近丧命。帝后失和,后与五王暗助太子出京,逃往鄑城,拥兵自重。帝兵发鄑城,举国上下牵连者众,五王枭首,拥太子者血流漂忤,太子坐困愁城,终挥刀自戕。死讯入京,一代贤后饮恨投缳。后与太子之死令帝懵醒,追根究底,乃知太子瑜遭奸佞构陷,帝悔不当初,冤虽平,然逝者已矣,生者徒留余恨。五王尸骸灵位复归宗族,然帝终心有耿耿,虽去五王之后奴籍,仍贬为庶人,在民间苦苦求生。
西北小城,峦城,临汾巷一简陋小院,推开斑驳色掉“吱嘎”声响的铁门,左右不过十余步的小院被矮小篱笆分隔成块儿,里面叶展菜绿长势正好,一小块儿花田在俨然成为菜园的院子中颇为惹眼,嫩黄娇俏的串串迎春花爬过篱笆尽情伸展开来,让这果腹的小菜园有了丝丝风雅美好气息。
几只白羽鸡咕咕叫着低头觅食,一只红冠公鸡悠闲踱步,偶尔歪头看一眼堂前门外长身玉立的少年郞,少年十六七岁年纪,青衣布衫,虽半旧却洗的干净清清爽爽。
俊美的少年郞乌浓剑眉,狭长凤眸,五官如精描勾勒而出。三月春光下,映着他白晰泛着清冽冷涩的面庞,眼底深处掩着的是与年龄不符的深沉睿智,微眯的眼角,绷紧的唇线彰显着他含怒的隐忍。
他,凌苍悟,明为宁王三子,实是被抱养而来的弃儿,那年京师效外最具神名的“苍悟山”外,飞瀑渡下,还是宁王妃的规若凝捡拾了已奄奄一息的他,襁褓里的他在残阳落霞中哭声如猫崽呜咽,几不可闻。
宁王和宁王妃视他如几出,甚至太子“谋反”事发,五王受诛连,灭门之祸当头,还欲令他脱籍,保他性命放他自由。
想到宁王枭首而死后不肯闭上的含血双眼,再听着耳边传来的咄咄声,凌苍悟凤眸霜寒,黑沉沉的墨瞳中似燃起了点点火光。
堂前,四个绿衫挽纱罗裙的大丫鬟挺胸素立,手捧精致嵌细碎蓝宝礼匣,目不旁视鸦雀无声,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调教得当的。
一个头插金簪,身着深棕彩绣绸缎罗衫,极具体面的中年嬷嬷斜挑细眉正似笑非笑道:“夫人,当今圣上仁慈,复了宁王身份,入了皇陵,牌位也进了皇室宗祠,然兵变事实尤在,你们一家孤儿寡母的由官奴到庶民,虽从流放苦寒之地逃出升天,可家产良田已尽归朝庭所有,这庶民的身份也已是天大恩典……”
刘嬷嬷持帕掩鼻,似土坯地面飘扬的浮尘呛了嗓子,末了又挥帕扇了扇,昂着圆润下巴,挑剔的眼神儿似有似无的扫过墙皮斑驳脱落的陋室,又瞅瞅眼前粗布衣衫,虽容颜凌美依旧,可带了沧桑沉寂的原宁王妃,叹声道:“夫人便是自个儿守得了这清苦,可也该为着宁王身后的子嗣着想,云泥之别,夫人当真舍得了这几个孩子的前程?”
“我们瑾王和瑾王妃不忘骨肉亲情,不忍兄弟子嗣沦为泥尘,欲将四小姐过继膝下承欢,以瑾王府之尊,四小姐十五岁的行笄礼定也办的风风光光,这等尊荣恩宠,可是它人做梦都宵想不来的,瑾王有情有义,便是宁王泉下有知,定也会感恩欣慰!”
刘嬷嬷突然声音一顿,挑眉作恍然状,不容规若凝开口,强势般碎碎念着:
“夫人不知感恩,却三推四阻的,莫不是担心四小姐进了京,变了身份眼里便没了夫人?夫人莫要担心,我们瑾王妃又岂能让四小姐担了这不孝罪名,这些个金银珠宝,便是我家瑾王妃代四小姐孝敬给夫人的,也不枉夫人生养她一场……”
这四匣子金银珠宝,便了断了你们母女之间的情份。
被一个嬷嬷语出讥诮轻贱,又想起死不瞑目的夫君,昔日恩爱夫妻天人永隔,她一介弱女护不住儿女,规若凝身子轻颤悲从中来,一对儿略含疲惫之色的美眸已是云雾起,流光涌动。
月前,自宁王满门流放已五年未有联系的瑾王突然派了人来峦城示好,不同于心有感激性本淳良的规若凝,长于皇族自幼深受宁王教诲的凌苍悟深知瑾王其人心性凉薄,如今无事献殷勤,必有蹊跷。
所幸自流放的荒蛮边城之地来到这西北偏远峦城后,凌苍悟偶然间入了“碧霄”书院的居清先生之青眼,免其束脩,授业教诲于座下,更给他一家居住之所,虽是简陋年久失修,然毕竟也是二进的小院,遮风避雨的容身之处。
郑之渊,字居清,“碧霄”书院副掌院,实乃当今大儒,得意门生遍布朝堂江湖,虽年事已高远离京师偏居一隅,以居清之名解惑于“碧霄”书院,隐于西北小城不为人知,然耳聪目明,知人所不知。
今日从恩师处得了确切消息,心有了然的凌苍悟意难平,匆匆赶回家中,却正撞上瑾王府派来的刘嬷嬷又上了门。
生于候门,后入宁王府为妃,又遭逢巨变的规若凝并非无知妇人,初时的感激之后便是深深疑惑与不安,虽好言相谢却绝不松口放四女入京,过继于瑾王膝下。
带着任务长途而来,几次三番上门的刘嬷嬷已是心有不耐,今日终变了脸色言词咄咄锐利相向。
听着母亲被一个身份卑贱的嬷嬷出言相逼,门外的凌苍悟眸光森寒,脸色泛了青,掩在袖下的拳头骨节泛白“咯咯”声响,霍地拔腿而入。
投射进来的阳光蓦地被一个修长身影挡住,逆光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凌苍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