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猪这个叫法,范进并不忌讳,反倒觉得亲切。他并不是一个在乎虚名之人,自身也不是孙、吴、诸葛之类可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帅才。既然在大明这口锅里吃饭,就希望这口锅存在的时间越长越好,不希望它过早破掉大家饿肚子。既然不能靠个人的能力把这口锅补牢,就得通过其他手段,尽量让它坚固。
临阵指挥层面,范进能出的力量不多,真把他丢到战场上拒敌,一准越帮越忙。但是后勤补给方面,还是可以做点贡献,尽自己所能做点事。像是之前献的伤口护理知识虽然是以陈璘名义上报,但是确实惠及到了普通士兵。随后在张居正的推动下,已经在九边广泛宣传。受制于客观环境已经将领对于士兵的重视程度,大部分士兵未必能从里面获益,但能多救一些人总是好事。养猪、肥田的方法同理。
杯水车薪也好过连杯水都懒得用,能够做一点事的就好过什么事都不做。范进无法保证这条名为大明的船永远不沉,也没有别开天地另造新船的打算,所谓裱糊匠,自然就是在力所能及范围内,把发现的破损补完,就算是功德圆满,至于深层次的问题,他自问是无力解决。
就以技术为例,后人看记载时经常会惊讶原来古代就已经有了这个,然后再鄙夷一番倒退说。事实上古代的技术传播和保护都很差劲,像戚继光在剿倭作战时研发的湿法火药,到了明末就被再次“发明”出来,随后到了清朝,分别在清中期、中后期、末期反复被“发明”。关键原因就是,有了这种技术跟这种技术能否传播继续没有任何关系,很多时候就是人死技术消失,更多时候人没死技术也消失了。
范进的种豆计划靠着张居正的虎皮,以行政手段强行推广,才能在蓟镇推行开,又因为肥猪对于所有人都有好处,才能获取进一步的传播。但是这还远远不够,如果没有后续的计划跟进,等到张居正一死,新人上台。为了表示跟张居正全面划清界限,这范猪连同豆苗也得从边关绝迹。
这次的山西之行,怎么也要给自己的座师找点麻烦。范进心里如是想着,既然他把自己放在火上烤,那就别怪自己炸给他看,让他知道一下把危险品置于火源之上是何等愚蠢的行为。山西是张四维等人的根基所在,一个外来户要想在里面有所作为并不容易,即便是扈从官军也未必完全可信,眼前的戚金就是上天派来给自己帮忙的好助手。
未思进先思退,最低限度也要保证自己和家中女眷的人身安全。固然如今的范进不是文弱书生,可是身在边地,有一员虎将保驾自然最是放心,是以范进对于戚金的态度格外优容刻意结交,戚金也自受宠若惊。话渐渐多了起来,态度也不像方才那么拘谨。
“标下虽然是武人,但是也识字读书,范老爷写的那些话本,也特意买来看过。尤其是精忠传、杨家将这几部书,连我伯父都很喜欢的,还特意拿了里面的故事来教训士卒。要下面的儿郎像杨令公、岳武穆这等忠臣来学,以身许国,以性命报答君王。他日自然也有人给他们树碑立传,名标青史。”
戚继光训练士兵的方法,其实是把部下士兵当成军官预备役来培养。士兵在入伍前基本都是文盲,入伍之后则由戚继光派人教授文字,让他们能读会写,有需要时,人人都可以担任基层军官。
他们读书的教材原本都是军令,眼下已经变成范进写的那些宣传忠于君上,宁死不能造反的话本故事。这时代的人第一是愚昧迷信,第二就是思想上没有自己的体系,特别容易被人影响,换句话说三观没成型。
像是清末鼎鼎大名的哥老会,在军队里就极有影响力,龙头山主的大令远比军令有效。明军的情形也类似如此,在军队里教门同样广泛传播,只是没形成哥老会那么强大的生命力也不成体系而已。
对于这些士兵而言,跟他们讲圣人之道并没有什么用。毕竟这些基层士兵缺乏理论知识学习,对于高深的道理听不明白。范进写的话本从一开始就是为民间服务,对于这些士外亲切,寓教于乐中完成了思想的转变。
能够用娱乐的方式讲道理就绝不搞高台教化,这是范进从一开始就定下的目标,搞思想工作不等于非要一本正经,花旗国那种在勇敢的心里宣传自己价值才是王道。
后世在这个领域没法战胜花旗国,在这个时代总算有了这个机会和能力,范进自然不会放过机会。大多数人对于其用心看不出来,普通人拿话本只是当个乐字,文人士子也就是个消遣之物,真正能发现话本妙用的人张居正算一个,戚继光也算一个。
比起严苛的军法,使用话本宣教效果更好,眼下蓟镇士兵有很多已经成了范括戚继光叔侄也是如此。戚继光是把话本作为一种宣教工具进行研究,戚金正在年少,除了打仗之外爱好也颇为广泛,对于范进的作品却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范进所有写过的话本在蓟镇军中都有收藏,其中一部分并不适合普通士兵观看的,作为福利在军官中传播,毕竟军中缺少女眷这些足本画册堪称甘霖。还有一些主打男女情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