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什么!
这…这小姑娘明晃晃再向她要钱吗??
谈起铜臭诸事,王氏本能地觉得厌恶,拿帕子捂住口鼻往后退了三步,似是在对什么肮脏的东西退避三舍。
“小姑娘家家,怎么能张口闭口就是银钱呢?这世上还有这么多美好的珍贵呀。春日的细雨、夏日的暖阳,冬天的皓雪,这些才是多少都不嫌多的…”王氏摇了摇头,“看你这个样子也没读过多少书吧?姑娘家还是应该多看书,人从书里乖,别一天到晚净琢磨那铜臭之事。”
“春雨泛滥易涝灾,夏阳当空易旱灾,冬雪盖顶易雪灾,庄稼是立国之本,叔姥姥喜欢的珍贵们一旦泛滥成灾就会要了庄稼人的命。叔姥姥倒是喜欢的,庄稼地可就颗粒无收了。庄稼无收,国本动荡,往小了说是叔姥姥读书不多,见识不长;这往大了说,可就是叛国谋逆,诅咒圣人!”檀生眼风一横,分毫不让。
这么大顶帽子扣下来,王氏顿时急了,连声道,“我何曾诅咒庄稼颗粒无收了,你休要血口喷人!”
檀生从容一笑,“叔姥姥是朝廷命馆正妻,自是不会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檀生只当叔姥姥是年老体弱,口不择言罢。”
一副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口气。
王氏气得胸腔起伏不定,泫然欲滴。
她哪里老了?
她到底哪里老了?!
难不成是眼角起皱纹了!?
就是这两日为怀玉的事儿操碎了心,等今日一回府,她就得赶紧让人磨点珍珠粉来敷脸!
王氏情绪还未平复。
檀生又平静开口,“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货到付款,银货两讫,这是人之常情,与读书多寡又有什么关系?”
檀生想了想,蹙眉道,“难道素日里,叔姥姥是买东西不给银子的主儿?”
王氏何曾被这样说过,当下气得眼红脸青,下意识去寻李质朴,视线一扫忽而想起自家丈夫未曾与她一同出来,突觉孤立无援,当下语声发颤,“商贾习性便是商贾习性,你娘是商贾出身,你便也脱不开这枷锁!”
“亲家夫人!”赵老夫人脸色一沉。
王氏自知失言,当下气鼓鼓地脸青面黑不说话了。
以前没觉着王氏这么…不正常啊…
噢对,王氏以前都不乐意同她说话,她又怎么会了解王氏的真性情呢?
檀生是喜欢少女般的娇憨,美美的、甜甜的小姑娘娇憨最惹人爱。
这四五十岁的大妈娇憨起来,说句实在话,檀生胃里汹涌翻滚,有点犯恶心。
特别是,王氏在李质朴数十年如一日的宠溺下被养得膀大腰圆、白胖喜人、肉很是多。
这样发了福的大妈撒起娇来真让人受不住…
檀生默默别过脸去。
李氏见母亲受辱,再想起堂上檀生冲撞父亲李质朴的种种表现,心头被激起鬼火来,不觉高声冷笑道,“论什么时候让你帮忙算命都是推三阻四,莫不是前头几次准头都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今日我便拿三千两银子放在这儿,让你算!算准了,你就把银子拿走!算不准,你立马跪在爹娘跟前响亮地磕三个响头,赔礼道歉!”
三千两银子啊…
李氏还是这么容易被激怒呀。
檀生笑道,“既是诚心求卦,那无量天尊定会饶过小辈泄露天机之罪,小辈悉听尊便。”
三千两银子一拿出来,檀生的自称就变成了“小辈”…
赵华龄不屑地冷哼,一边往外祖母王氏身边靠,一边讥讽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泥巴种就是泥巴种,这么喜欢钱怎么不去…”
卖字没有说出口。
因为她接到了檀生凌厉的一封眼刀。
赵华龄不敢再说下去。
自家亲外孙女,一个姑娘家张口闭口就是卖卖卖。
风花雪月的王氏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檀生默默摇了摇头。
这家人全都废完了。
论他李质朴再长袖善舞,再八面玲珑,当再大的官儿,娶上这么个白莲一般的媳妇儿,李家这房也算是倒了
李氏冷声一哼,眼眸一转,心道,若问寿数这小骚-货必定说出模棱两可的话来,她也不好求证;问过去?哎哟哟,那可问不得,这一问若真叫小骚-货看出什么来,倒还不好收场…得找一个立马能兑现的东西来打这贱货的脸!
仲夏的庭院却凉风习习,很是舒畅。
这全赖宅子东北角的那一汪碧水。
那池子不大,却九曲蜿蜒,期间种绿荷、插芦苇秧、且偶有野鸭绿掌碧波划水游过,野趣十足。
这宅子,她是一百万个喜欢。
那价钱,她更喜欢。
这么好的一处宅子,竟只卖两千二百两银子!
听父亲说,是因为这宅子前任主人礼部侍郎张德清因无意中与信昌侯争女人,惹了信昌侯的眼,导致信昌侯在皇帝跟前参了他一本,皇帝一怒之下将其调任北疆任崇州知州。为筹路费,那人急需用钱,只好贱价售出了这宅子,叫他们平白捡了个大漏!
李氏眼珠子一转,这其中隐秘只有她知道,连赵老夫人都不知道——那张德清前一天下调任,后一天就卖宅子,就算是京师的人也不一定人人知晓,更何况远在南昌府的女眷!她爹私底下亲近信昌侯,靠信昌侯从中斡旋这才拿到手里的。赵老夫人只知道欠了她李家一个天大的人情,却不知道这人情从何欠起。
那两千二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