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在鼎上。
这是一口很大的鼎,它有三只脚,两个耳朵,高有丈许,方周五尺,浑身以铜金铸就,表面刻着踏海吞日兽,内部密密麻麻的篆刻着无数细长的文字。
齐国的文字。
如今,这只齐鼎屹立在即墨城中央广场的高台上,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灿烂的光芒,两个头戴三寸板冠,身披华丽锦袍的士子正站它的旁边,大声的向台下的人们宣布着诸般条律。
“昊天在上,伏惟告之,齐国变法,自今而始。法乃乾坤之岗,法乃日月之常,夫,国之强衰,在之于法。法治天下而安,法令天下而强。齐国变法,诉之有七,其一,惩治贪史,清肃寰宇,其二,整顿三军,强之臂膀,其三,辟荒于野,滋励农桑,其四……”
洋洋洒洒数千言,两位士子念得满头大汗,神情却极是兴奋。然而,台下的人却在窃窃私语,有的在议论这鼎的大小,有的在质疑变法的条律,有的则在感叹。
肩上扛着锄头的老人叹道:“唉,变法,变法,变来变去还是一法。咱们就算开了荒地,辛辛苦苦的种上两年,刚刚把土地养肥就会让贵族大们给占了去。”
老人的儿子接口道:“是啊,是啊,要我说啊,变什么法?反正日子就是那么过,该上阵的上阵,该种地的种地,齐国自然强大。我想去白羽精锐,可惜我不是贵族。”
“嘿,瞧这鼎大的,怕是比朝歌城里的九鼎还要大吧?这要是用来铸钱,得铸多少呀!”一个瘦得像竹杆的人指着高台上的大鼎惊叹。
一个士子不屑的看了瘦子一眼,冷声道:“真是不知者无谓,你可知,那朝歌城里的九鼎个个都有小山大小,它要是倒下来啊……”想了一想,皱着眉头,加重语气:“足足可以把你全家老小通通辗成肉泥!”
“哗,那可真大呀!”
瘦子浑身一抖,缩了缩脖子。
周围的人哄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大笑声远远的传了出去,高台上的两位士子脸色涨得又青又紫。而在那远远的地方,停着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马车。
齐格坐在马车里,看着那一幕摇了摇头。
“君上,万事开头难,陈规陋习之所以被称为陈规陋习,是因为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积累下来,已经深深的烙进了世人的心里,想要改变它,需得大决心,大毅力,也需要一定的时间。”一个轻柔而清冷的声音说道。
“与其说是陈规陋习,不如说是古老的传统。”齐格回过头来,眼神很冷。
“是,君上。”
跪坐在斜对面的女子欠了欠身,她的穿着很是扑素,一袭青色的深裙,头上没有任何发饰,满头秀发被一条青色的丝带松松的系着,像波浪一般滚在身后。一只蝴蝶停在她的肩头,阳光泄进来,照着那蝴蝶微微扑动的翅膀,泛着令人眩惑的光。
异香无处不在。
“嗵嗵嗵……”
这时,广场上传来一阵鼓声。
齐格回头望去,女子低声道:“雷庭雨露均是天恩,世人终是蝼蚁,往往分不清何为雷庭,何为雨露。唯有涉及生死的事情,会让他们记住。”
齐格默默的点了点头。
广场上起了骚乱,三十二名甲士押着八个人往高台走去,穿过人群时,人们看清了那八个人的样子,统统抽起了‘嘶嘶嘶’的冷气。
这八个人身上穿着华丽的锦袍,头上戴着三寸板冠,上面绣着繁复的花纹,那是身份与地位的像征,他们大部份是齐国的贵族,身具爵位,最次也是士族子弟,都是鼎食肉烹的人物。可是如今,他们却被绑得严严实实的推倒在石头上,那些石头长有两尺,宽仅半尺,中间有个凹洞,刚好可以放下一颗脑袋。
八名刑人走上前,站在那些人的身后,刑人光着臂膀,手上提着巨大的斧头,斧刃泛着寒光,他们眯着打量那些人的脖子,甚至有个刑人还伸出了两根指,虚虚的比了一比,显然是在寻找砍头的最佳位置。
这是要杀人吗?
围观的人群惊呆了,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把眼睛瞪得老大。
两名士子很是满意眼前的局面,其中一人走到高台的边缘,振着手臂朗声道:“法,不惩不足以为戒!法,不威不足以警世!法,不公不足以恒久!今日,郑人革与诸位在此立约,彰之于天下,告之于上苍,齐国之变法,由此八人而始。此八人,居高位而不知法,贪法而枉法,当枭其首。”
“真的要杀啊?这可都是贵族啊。”
“杀啊,杀啊。”
台下哄然,人声鼎沸。
那名叫郑革的士子把手背到背后,神情肃穆。八名刑人齐齐扬起巨斧,做劈砍状。所有人都盯着那斧头,胸膛不住的起伏,呼吸也急促起来。
突然,一个身强体壮的犯人挣脱了甲士的手,猛地崩起身来,指着那个士子,大声叫道:“郑革,你一个郑国的士子凭什么杀我?我要见君上,我是齐国的世袭贵族,世世代代都在为齐国流血!君上若要杀我,我伏首受之,但是要是死在你的刀下,我不服!!”
“不服?”
郑革冷冷一笑,大声道:“杀的就是你,你身为三等男爵,享国之奉粟,却不知感念国恩,肆意欺压良善,强占民田三十顷,可有此事?”
“那本来……”
那犯人正准备说‘那本来就是老子的田’,谁知,背后的甲士猛地一脚踹在他的膝盖内弯上,顿时将他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