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帝闻言顿时变了脸色。
冯异见状忙收住话题,起身下拜,一脸惶恐道:“这不过是臣的一点愚见……臣出身草莽,考虑事情向来是一根筋,还请圣上恕罪……”
隆庆帝脸色这才好看一点,点点头,道:“朕知冯爱卿是中正耿直之人……不过,当初确实从晋王府搜出了晋王与西凉贼人勾结的书信……”
隆庆帝没有再往下说下去,然而意思却很明白了,那就是他认定了晋王与西凉勾结祸国殃民,哪怕眼下人言涌涌,他也绝不会让人趁机给晋王翻了案。
冯异心里冰凉。
经过留在京城的斥候打探来的消息和何山的坦诚相待,他早就相信晋王当初是被人恶意冤枉的了。
晋王府上下和晋阳城数万百姓,不是死于罪过,而是阴谋。
他一直不敢且不愿意相信的是当初那件事情是隆庆帝的主意,所以才会有方才那大胆一推测,既是给隆庆帝一个台阶下,改正他曾经犯下的杀孽,也是给他自己一个忠心不二侍奉隆庆帝的机会。
如果能够借此消除萧稷心中的怨恨,平息眼下的这场祸事,拯救万民于水火兵乱之中,那就更好了。
可是,显然他想得太美好,而现实又太过于残酷……
冯异不敢再贸然多说,伏地不语。
隆庆帝这才像是突然发现了他跪下请罪一般,忙又开口道:“冯爱卿快快请起!朕不是那等独断专行听不进去谏言的人,不会怪罪于你的。”
冯异连忙叩首谢恩,垂首起身,却也不敢再坐下。
隆庆帝也没有再继续赐座,转而问起了冯异此次回京之事。
“冯爱卿此番这么早就赶回京城,可见是忠君爱国心忧天下!”隆庆帝面带赞赏,“有这样的臣子,实在是江山社稷之福!”
派去传旨的人如今还在路上往回赶呢,没想到冯异倒是率领轻骑星夜兼程先一步抵达了京城。
可见是心里有他这个君王!
被汾阳王蒙骗多年的屈辱,这一刻终于一扫而空。
隆庆帝念及此处,颇有些志得意满。
冯异连忙躬身道“不敢”。
隆庆帝哈哈笑道:“冯爱卿不必如此谦逊……等传旨的人回来,朕定要好好地惩罚他们!身负天子圣命,竟然还敢如此懈怠耽搁!”
冯异心知隆庆帝不过是在他面前装装样子罢了,并不因此就给对方上眼药,反而说了不少替对方开罪的场面话。
隆庆帝闻言点头哈哈笑道:“听说出发前你们闹得不愉快,难为你还替他们说话。等他们回来,朕定要命他们向你好好地道谢!”
冯异闻言心中一凛,忙躬身回道:“并无此事。西北大营上下,绝不敢对天使不敬。”
隆庆帝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他们少不得要落个“藐视圣威”的罪名。
隆庆帝脸上的笑容变淡了一些,口中却主动替冯异等人“脱罪”道:“你们也是担心西凉贼人会趁机偷袭,西北边境不稳,所以才将大队留人马留下的嘛!朕能理解。”
然而却不能接受!
他的诏谕明明是让冯异回师京中平叛,冯异就带那么几个人回来,是什么意思?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都他娘的是放屁!
这天下是他萧铎的天下,谁都不能忤逆他的意思!
冯异闻言神色一变,立刻跪下身去请罪解释。
他当初做出那样的决定,一是为了西北边境的安稳,是为了保护那些亲如手足的部下,所以绝不能让西北大营上下因为这件事情而被牵连!
然而隆庆帝却不想他的解释。
对于隆庆帝来说,只要是违逆了他的命令,那都是犯下了杀无赦的死罪。
之所以他还能留着冯异和他话长到短地寒暄,不过是因为以眼下的情形来看,暂时动不得冯异罢了。
京城已经乱了,士林又誓要他澄清事实以正视听,朝堂上更是因此而动荡不安,后宫里同样争权夺利各自筹谋……
在这个乱局中,军中不能再有任何动荡差池,否则哪怕他倾尽全力,只怕也无法在这漩涡激流当中站住脚跟,解决眼下的危局。
冯异不听他的调度,他自然还有其他的法子调兵回京!
西北大营,是能够和当初的武威军相提并论的虎狼之师,决不能成为冯异一个人的私兵!
否则,说不定冯异就是下一个“晋王”“汾阳王”!
既然如此,冯异竟然敢胆大包天地违抗他的诏谕,就不得不敲打一番。
隆庆帝摆手止住冯异的话头,冷森森地扯出一丝笑来,道:“冯爱卿不必如此惶恐,一跪再跪的,否则冯夫人和孩子们只怕都要看你的笑话,不敢再把你当做依赖了!
“到时候他们要是再跑出了京城‘避难’,只怕冯爱卿未必还能像这次一样轻易地就将他们给接回来了。”
冯异心头一紧,几乎不能呼吸。
只听得上首隆庆帝又继续叹道:“当时朕被李奉贤那厮出其不意地堵在宫里,京城外勤王的人马一时又攻不进来,所以哪怕明知道冯夫人担心孩子们的安危,不得不想法子从李奉贤的监制下逃出了京城去‘避难’,却也无能为力……”
隆庆帝做出一副愧疚难安的模样,絮絮叨叨。
冯异却只觉得那一句句的话就如刀枪箭矢一般他心口招呼。
原来不是萧稷和冯淑嘉杞人忧天,而是隆庆帝早有扣押他的妻儿逼他俯首卖命的打算!
要不是当时的京城被汾阳王控制,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