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淑嘉知道萧稷说的是实情,唯有叹息一声,暗自祈祷一切都顺利。
“不过,你也不用因此而担心,自保的能力我还是有的。”萧稷坦然道,“今时不同往日,我更加不能拼了性命与敌人两败俱伤。”
否则不但对不起父母和兄弟姐妹的拼死相护,也对不起冯淑嘉的一片深情。
丝毫都没有顾忌柳元还在旁边,萧稷就深情地表白道。
他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冯淑嘉却红了脸,又暗自庆幸采露早就被她支开了,否则以采露的精明聪慧,只怕一眼扫过,已为人妇的她就能明白自己和萧稷之间的不同寻常了吧。
到时候,只怕又是好一番忠心教诲。闹不好说到了白氏跟前,又要引得白氏大动肝火,忧心不已了。
柳元默默地别开头,就当没听见萧稷方才的那番表白,更没看见萧稷脸上的春情荡漾。
欺负他没有心上人吗?
哼哼!
他还真没有……
柳元瞬间觉得有些心塞。
有了萧稷这话,冯淑嘉便安心等着消息。
事到如今,事关皇权争夺,她能做的十分有限,与其瞎掺和帮不上多少忙,反而惹得萧稷担忧,倒不如努力保全自己,照看好武安侯府和裁云坊,让萧稷没有后顾之忧,一往无前。
至于其他的,她只能够徐徐图之,从旁策应了。
隆庆七年,勉强维持的三年太平繁华转瞬即逝,地方有义军突起,朝中官员不断变幻,大梁朝野上下一片动荡不安。
隆庆帝这才开始反省自己一开始对于义军的强力血腥镇压是不是做错了,紧急召集群臣,商讨安抚的方略,以高官厚禄相许,希望能够暂时收服义军,稳定朝纲,往后再徐徐图之,永绝后患。
然而义军的骨干精英本就是萧稷的部下,为的就是要推翻隆庆帝替晋王和昔日的兄弟报仇,如今眼见着胜利在望,又怎么会真正接受隆庆帝假仁假义的招安。
隆庆帝的招安,正好给了他们假意思考,实则是暂时休整以备决战的机会。
至于汾阳王那里,虽然被迫在重要官职上撤下了几个自己人,然而偌大的六部等衙门可不是光靠一个光杆儿将军就能够指挥得动的。
再加上换上去的人多是萧稷的人,一早就得了萧稷“坐山观虎斗,浑水摸鱼”的指令,巴不得六部等衙门闹得越混乱越好,又怎么会真心为隆庆帝卖命。
所以各个衙门表面上红红火火平静如昔,然而私底下却早就派系林立,各执己见,乱成了一锅粥。
不过是怕隆庆帝责罚,才联手糊弄君上的。
可怜隆庆帝被愚弄了尚不自知,还以为自己天威赫赫,区区宵小难以抵挡,为此得意不已,接连留宿在出云观中,一面和潘玉儿调、情,一面和姚萍儿颠鸾倒凤,日子过得是好不快活。
潘玉儿虽然有些担心朝中局势,然而想到前世隆庆帝在帝位上寿终正寝还是好多年之后的事情,又想着萧稷的胜利本就是她所期盼的,更想要趁此机会,以姚知礼所掌握的汾阳王集团的机密为诱饵,引得萧稷对她另眼相看,便把心中的担忧暂且放下,又故作莫测高深地与隆庆帝推演一番天命,言辞凿凿地胡诌卜测道:“陛下不必忧心,紫微星光芒正盛,区区萤火之光妄图与星月争辉,必将是自取灭亡!”
虽然说隆庆帝一直供奉着潘玉儿多半是为了她的美貌和让人一看之下就忍不住想要侵犯的飘然世外的气质,然而此时听到潘玉儿这么一说,隆庆帝心里还是更加沉稳了几分,自此更是夜夜欢歌,流连忘返。
杨皇后得知个中情况,一向沉静端庄的她气得砸了一只青釉大插瓶。
碎瓷片四溅,惊呆了一宫的宫人。
“红颜祸水,狐媚惑主,哪里有一点世外高人的样子!偏偏圣上相信她的鬼话!”杨皇后气得浑身直哆嗦。
自打隆庆帝登上帝位,她就知道自己的丈夫不再是自己的丈夫了,而是这大梁的君王,甚至后宫无数莺莺燕燕共同的夫婿,或者说是主子。
所以她一再提醒自己摆正身份,不去吃那些无谓的醋,不去争那些无谓的宠,只是尽一个做皇后的应该的本分,努力守住自己的儿女,护住自己的娘家。
她也清楚隆庆帝不是圣主明君之才,却因为两人这层夫妻关系,不得不和他绑在一起,甚至于杨家也因此而和皇家密不可分。
所以她恪尽职守,尽自己和杨家的全力,替隆庆帝补救一二。
原本隆庆帝虽然不是圣主明君,但到底留着天家血脉,大面上还是顾得住的。
可是自打潘玉儿出现之后,隆庆帝自以为自己是天命所归、人心所向,越来越骄横奢靡,刚愎自用,一点也听不进去别人的建议。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潘玉儿这根导火索,最终将一直以来积压的矛盾在隆庆七年引爆起来。
可偏偏隆庆帝还不自知,沉浸在温柔乡中,醉生梦死,自以为自己是臣民的主子,承接上天的恩命,地位牢不可撼。
真是愚蠢!
宫人们难得见杨皇后大发雷霆,又事关非议隆庆帝,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个个都垂手肃立,噤然无声。
杨嬷嬷示意一眼,宫人们立刻都乖顺地逃也似的出了宫殿,还贴心地关上了殿门,隔绝了殿内的怒意。
“娘娘且消消气。”杨嬷嬷上前安抚道,“这也不是头一次……或许过了这一阵子的新鲜劲儿,圣上就会明白过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