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淑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了出云观,又是怎么一路回到家的。
脑海里一直都盘旋着一个念头——君珩竟然是逆贼晋王萧刚唯一幸存的子嗣!
而她的父亲,却凭借诛杀叛逆的军功,封侯恩赏!
真相,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潘玉儿摊开在眼前。
冯淑嘉心里很乱,她不知道该如何再去面对萧稷,也不敢去问别人,生怕泄露了萧稷的身份,招来祸患。
至于潘玉儿发现她完全被蒙在鼓里时的嘲谑和嚣张,她完全都没有精力去在意。
冯淑嘉在家里躲了好几日,人才渐渐地冷静下来,梳妆更衣,主动去清风茶楼找萧稷摊牌。
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已经知道了萧稷的真实身份,那她就不能够再继续装聋作哑下去。
先把个人的情感抛开不谈,他们如今做的可是掉脑袋的事情,若是因此而生了猜忌之心,那是大大的不利。
到了清风茶楼,萧稷恰好在。
双方寒暄两句之后,冯淑嘉正色道:“有件事情想和君公子好好的谈一谈,不知君公子现在是否方便?”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客气和疏离,也郑重万分。
萧稷心中暗呼“不妙”,想了想,颔首道:“后院书房偏僻少人去,请随我来。”
一个眼神望过去,刘掌柜漠然点头,自去安排守卫清场。
往常不知道萧稷的真实身份时,冯淑嘉从未在意过这些,只把这些当成是寻常东家和掌柜之间的互动,如今再仔细一想,哪怕是张掌柜和她都没有这样的默契。
或者说这已经不是默契了,而是长久以来刻于骨子内的服从。
冯淑嘉心底掀起波澜,脚下却一刻未停,径直来到后院书房。
到得书房门口,冯淑嘉开口止住采露,吩咐道:“我和君公子有要事相商,你守在这里,不许放任何人靠近。”
虽然不论冯淑嘉是否特意嘱咐,她一向都是这么做的,然而此时却是在对方的地盘上,冯淑嘉这样越俎代庖,总归有些不好吧。
采露微微诧异,然而更让她诧异的是冯淑嘉接下来的话。
“你也不许多听多问。”冯淑嘉神色凝重。
有关萧稷的真实身份,事关重大,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安全。而且对于采露来说,“无知”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采露闻言一怔。
这可是冯淑嘉第一次将她也摒除在外,莫不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
采露心中不安,却也没有多问,屈膝应诺,再未上前一步,就站在书房门口的台阶下挺身而立,神情严肃。
萧稷原本想开口劝冯淑嘉不必担心,整个清风茶楼里的暗哨齐备且技艺精良,没有任何死角,她根本无需再多此一举。
然而想了想,最终没有开口。
既然这样做能让冯淑嘉放心,那就是多此一举也没有什么。
上前一步推开书房的门,伸手做请,待冯淑嘉进去之后,萧稷随后跟上,反手关紧了门。
清风茶楼四下里的暗哨会意,悄悄地潜藏起来,自动屏绝书房里的一切,只专心盯着外面的情况。
屋内,冯淑嘉和萧稷相对而坐,不待对方发问,就主动直奔主题,神情复杂地问道:“不知我如今是该称呼你为‘君公子’,还是‘萧公子’?”
萧稷脸上刚扬起的笑容顿时一僵,迟疑了一下,才无奈地苦笑道:“对不起,我本无意隐瞒你……却更不想将你牵扯进来!”
他是“乱臣贼子的余孽”,若是被别人知道了冯淑嘉和他来往过密,肯定会遗患无穷的。
冯淑嘉被萧稷的话震得心中一颤。
她明明是他杀父仇人的女儿,为何他还会如此的在意她的安危?
他这样做,只会让她心里越发的愧疚,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
沉默片刻,冯淑嘉起身,对着萧稷郑重地施了一礼,沉声道:“若要说‘对不起’,也该是我对你说才对。”
萧稷忙起身上前扶起冯淑嘉,一脸不解:“此话何意?你从无任何对不住我的地方!”
掷地有声,态度诚恳。
冯淑嘉感动之余,心中越发地愧疚不安了,垂首呢喃道:“我父亲他……”
下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下去。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冯异作为将士,服从君命是天职,并没有做错什么。
只一句话,萧稷就知道冯淑嘉在内疚什么了,不由地摇头失笑,温言安慰道:“你多虑了。我若是因为往事和令尊有嫌隙,就不会任由自己和你接触过多,以至于如今无可自拔了!”
冯淑嘉面色一红,心中娇嗔,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记说这些动听的情话。
然而比起害羞,显然内里详情更吸引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冯淑嘉急忙问道。
事已至此,萧稷自觉也没有必要再隐瞒冯淑嘉,便将个中因由言明:“冯将军忠君爱国、智勇无双,是个天生的将才。可以说隆庆元年的那场动乱,若是没有冯将军指挥若定、奋力拼杀,只怕没有那么快平息。
“然而不论身在何处,冯将军始终没有失去做人的底线,那就是刀枪绝不对着自己人,尤其是无辜的百姓。
“所以当李奉贤屠城的命令一出,冯将军身为属将无法违抗军令,又不愿意违背自己的准则,便自请抵抗屠杀我大梁军民的西凉贼人。
“路经晋阳城郊外,恰好碰到被一群好不容易才逃出晋阳城的百姓,眼见着李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