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冯叔家身边时,潘玉儿脚步刻意一顿,然后才不疾不徐地继续迈步上前。
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别人或许未曾察觉什么,然而冯淑嘉哪怕是低着头,却也感受到了那彻骨的冷意和恨意,不由地战战兢兢心急如焚,想着得尽快把消息传给萧稷知道,也好及早应对。
本在首位上坐着的隆庆帝,这会儿也亲自走下坐席,将潘玉儿安排在他身边临时设置的榻席上,正滔滔不绝地讲述昨日潘玉儿出现的种种神奇之象,激动道:“出云上仙乃是天赐护佑我大梁的神人,知晓过去未来,有她庇护,我大梁定然能国祚绵长,千秋万世!”
底下的众人一时神情莫测,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推崇到这种程度,这实在不是明君该有的举动。
然而上座的那位自打登上帝位之后,就开始清除异己,对于朝中一切反对的声音是各种明着或暗着地打压,在情况明朗之前,他们谁都不敢赌上身家性命、妻儿老小,在隆庆帝的性头上触他的眉头。
再说了,席上还有番国的使臣在,当着外人的面,他们自然要做出一番君臣一心、上下齐心的模样来。
有了这位知晓过去未来的出云上仙的庇佑,对于那些番邦外使来说,或许也能起到一定的警示作用,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众人纷纷俯首高呼附和:“天佑我大辽,降下出云上仙,这都是陛下福泽深厚,才能上感于天,降下如此福祚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得众人如此拥贺,隆庆帝越发觉得得意,抬手大笑道:“众爱卿平身!”
那事先安排好的,此时恰好一脸崇敬敬畏地提问道:“不知出云上仙,来自何处,师承何人?”
潘玉儿做出一副世外高人超凡脱俗的模样,淡淡地扫了那人一眼,声音清冷道:“艺未大成,不敢有辱家师名号。不过下山之后,曾挂号碧云观,跟随合真道人沾染些世俗算卜。”
话里的意思,竟是有些看不起在大梁鼎鼎有名的碧云观,与盛名在外的合真道人,也不过是平辈论交,相互切磋罢了!
如此傲气,倒像是担得起“上仙”二字。
然而冯淑嘉却很清楚,所谓的挂号碧云观,与合真道人切磋过,不过是当初用来蒙骗姚知礼的借口罢了,实则是为了接近萧稷,不得不同意被监视罢了。
做戏做全套,萧稷当初为了安抚姚知礼,还特地送潘玉儿在碧云观里住了些时日,特地嘱咐合真道人带着潘玉儿到处转转,一是看能不能借机刺探潘玉儿的底细,毕竟合真道人相人的本事一流;二是让潘玉儿在人前露个面,将来姚知礼追究时也好有话说。
没想到如今倒成了潘玉儿现成的借口。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当初谁能够想得到潘玉儿一只被剪除了所有羽翼关在铁笼子里的鸟儿,还能凭借自身的魅力,窜了出去,而且还凭借此一飞冲天,直接飞到了隆庆帝身边,成了天降上仙,通晓过去未来,成为庇佑大梁国祚的存在!
这起点不知比前世高了多少台阶!
而这一切,细究起来,竟然还都是她和萧稷联手推动的……
以潘玉儿的心性和手段,今生能够化劣势为优势,占据这么高的起点,晋升之路定然会比前世更加的顺利和迅速。
相应的,留给她和萧稷应对的时间也就越来越短了。
谁能够想得到,前世的恩人,今生的姐妹,最后竟然会成为最大的障碍……
冯淑嘉心中波涛翻涌,却不敢在此时露出分毫——所有的人可都沉浸在天降玄女护佑大梁的喜悦之中呢,就是那些番邦的使臣,此时也都不得不努力压抑住各自的小心思,努力挤出笑脸来,说着言不由衷的恭贺的话。
冯淑嘉分神,特地看向西凉的使臣,只见他面上似乎没有分毫不妥之处,然而那从潘玉儿进来起就紧绷的身姿,一直都没有松懈下来,举杯祝酒时,不复先前的豪爽大气,而是频频偷觑一眼神色如常恭谨的汾阳王,却一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看来,汾阳王果然和西凉有勾结。
飞快地睃了眼隆庆帝下首坐着的潘玉儿,只见她依旧神情清冷,气质凛冽脱俗,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这样独特的气质和娇美明艳的容颜似乎完全不搭,然而正是这种强烈的反差,让人禁不住被他她吸引,而这些人中,以坐在她身边的隆庆帝为最。
冯淑嘉看着隆庆帝目光中毫不掩饰的骄傲和贪婪,已经可以预料到,潘玉儿其实在心里已经选择了和前世一样的争宠之路。
只不过前世是被姚家人“逼的”,而今生却是被她和萧稷联手“逼迫”的。
冯淑嘉心里暗暗盘算,准备等一会儿出了圣帐,就和被萧稷安排在身边保护她的那些人吩咐一句,让他们即刻将消息传递不出去,好让萧稷及时应对。
然而还未等冯淑嘉想好怎么传递消息才最稳妥,潘玉儿就直接将矛头对准了她。
“原来皇后娘娘是信不过我的道诣,或者说,是信不过陛下的眼光。”面对杨皇后对她如何追溯过去、预知将来的提问,潘玉儿眉梢微挑,声音清冷,上来,先挑拨了帝后的关系。
众人呼吸一窒,纷纷都垂下头去。
一个是隆庆帝极力推崇的上仙,宣扬她担负着护佑大梁国运的重任,一个是大梁建国以来有名的贤后,和隆庆帝少年夫妻情深,这两个女人他们谁都得罪不起,只能装作听不见,看不到,尴尬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