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守转头一看,见是一个店伙计过来询问,话语还算客气,不过从打量在自己身上的眼神中,能看出一丝轻视之意。
店伙计身后还站着三个青年文士,左观右顾,看样子并不太满意店伙计推荐的座位,他们目光偶尔扫过高守,并没有停留,只是微微皱眉,表现出几分不屑与不耐烦。
穿着王家仆人的衣裳,高守不介意,可店伙计等看来有点介意,确切的说是看不起。
王家虽江浙大户出身,来渭州后却日渐落败,守着两个铺子,苦苦支撑,家仆穿着肯定不如望族豪门那般,锦缎绢衣,只能是粗布衣裳,甚至在肩膀还有个小小补丁。
眼尖的店伙计和三个刚进门的青年文士,以及附近旁观者的视线,都在高守肩膀小补丁上有所关注。
这点,高守之前倒是没有想到。
但他们看不看得起,高守并不在乎:“我不是下人,我是在等人。”
见高守言语间气度不同寻常下人,店伙计呆了呆,转头看到周围人纷纷露出玩味笑意,才不再有顾虑:“那你去门口等吧,这三位公子要做你这桌,今晚座位紧缺,除非预定,否则先到先得,等你家主人来了,我再尽量帮他寻个位。”
尖细声音的店伙计言下之意,还是把高守当作帮主人占座的下人,要高守腾出位置,去门口下人区待着,店伙计语气显得理所应当。
“说得好!先到先得,我既然先得了这个位置,为何要让给别人?你怕我付不出钱钞?”
高守掏出那装有两贯钱的钱袋,丢在桌子上,淡然道,“好酒好菜,尽管端上来,我在这坐了半天,也没人招呼,还以为你们不做生意了。”
高守面对西夏成百上千军队,都能冒死前冲,遇到无人能敌的西夏大将,也敢悍然拼杀,现在这个势利的店伙计无端要他退让,谈何容易!
店伙计半强迫的让座要求,在高守看来,相当无礼,
低调,是不想生事,但不等于凡事都要退让。
何况还是带着屈辱的退让。
不过,他也不希望事情闹将起来引人注意,所以拿出钱袋子平息一下事端,当然,钱袋子里的两贯铜钱挺重要,他不会轻易用掉,因为回江南的盘缠还不够,没有钱钞寸步难行,今晚那不是有人付账嘛,种师道说好请客的,他应该不是那种说话不算的人。
他也不想把种师道的名头抬出,或许是因种师道今晚态度有些冷淡,随从水长更是屡屡给脸色,并把他抛下,激起心头那股子傲气。
何必呢?攒够钱,过些天,回到人间天堂的苏杭,自逍遥。
管你是机宜文字,还是西北一霸,到时都跟我无关。
店伙计没想到高守会用他的话,反过来驳斥他,顿时语塞,又见高守身上确实带有钱钞,言谈举止颇有气度,一时不敢再继续强逼高守,举目四望,想找到替代座位,先安顿好身后三个已等得不耐烦的文士。
等待店伙计安排座位的三人,眉头大皱,领头黄衣文士目露厌恶,想走上去训斥高守。
同来较年长文士拉住他:“祝兄,不必同粗俗小人一般见识,影响了身份。”说完不屑的瞥了一眼高守。
祝姓文士这才作罢。
尽管高守不想引人注目,但他与店伙计的僵持,已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王家丫鬟小月和小夕,正混在门口下人候命区域。
她们是奉了王雪如之命,来抱月楼探听消息。
正常情况下,年长两岁的小月,是帮王雪如做些外事,包括照料店铺生意,小夕则跟在王雪如身旁,负责操持家务等,两个丫鬟内外分工。
王家家道中落,已养不起太多仆人,只留下孙伯、小夕、小月等几个必要且是从江南跟来的下人,从而他们也必须分担更多事务。
今晚小月来抱月楼,主要是在等那些才子做出诗词,她抄下来送回隔壁的杏心园,以供诸位夫人小姐品读鉴赏,并传递在抱月楼种种见闻或趣事,罗夫人等在杏心园小聚的几名女眷,也分别派有下人,混在抱月楼探看。
这些女眷们碍于她们的身份,不能出现在抱月楼中,而丫鬟、侍女等没有这方面的顾忌和限制。
小夕本要贴身伺候王雪如,她却爱凑热闹,求着王雪如,跟着小月来到抱月楼见识一番。
此刻小夕随在小月身后,探头探脑,左观右顾,她是第一次来抱月楼看中秋诗会,乌黑水灵的眸子中充满好奇与兴奋。
“高义士?!”
小夕突然愣了愣,脱口叫出。
她一眼就认出把钱袋丢在桌面上的高守,不但那钱袋是她亲自呈给高守,高守身上衣裳,也是她伺候穿上,还给他搓了背,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有过肌肤之亲了……
“夕儿,你说什么?”人声嘈杂,小月没听清楚。
小夕把情况告诉小月,又从旁人口中,大概了解到高守那边发生的事。
“两贯钱在咱们家可用度半月,他,他竟一顿饭吃掉?不在家吃晚饭,却跑这里来充大爷了,还想娶我们家大小姐?呸!浪荡败家子!”
小月心疼高守随手就把两贯钱丢出去,好不气恼,怒视着高守身影,啐了一口,然后对小夕道,“你在这看着,我告诉大小姐去,决不能让这败家子娶我们家大小姐!”
“是孙伯的主意啦,不是他……”
小夕话未说完,发现小月已不在身旁,回头望去,小月的背影刚好淹没在人群中,想来也没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