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的,这样干净珍贵的衣裳,李清雨是不舍得穿的。
她总觉得自己的身上脏脏的,担心自己会弄脏这洁净的衣裳。
这种脏不是说她的身上有多么的污秽,有多少的泥垢,而是一种心理上的感觉。
打小儿在那样贫瘠的山沟沟里长大,在李清雨的心里边儿,自己就是一个最粗糙的山沟里的姑娘。
而自己的身上早已从出生开始,便被深深的刻下了这样几个标签:‘贫穷’、‘落后’、‘愚昧’、‘粗糙’、‘乡巴佬’。
因为这些标签,李清雨觉得自己很脏。
也正是因为这些标签,李清雨觉得自己不配穿精致柔美的衣服。
李清雨不知所措的捧着衣裳站在船舱里踌躇了一会儿,想起大师兄的吩咐,又想起他叫自己要勇敢的话,李清雨终于不再犹豫,下定了决心,就算是为了大师兄,也要让自己更自信勇敢一些。
李清雨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的换好了衣裳。
周身都被轻柔丝滑的衣料包裹着,这样的感觉虽然还不赖,却也叫李清雨觉得很不自然。
她觉得自己的手手脚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在屋子里没头没脑、同手同脚的走了几圈之后,李清雨站在了一面镜子前。
镜子里是一个有点儿熟悉,却更叫人觉得陌生的女孩儿。
这是李清雨第一次照镜子。
虽然她曾经听二姐说过,小镇上的大家小姐每天都会‘对镜贴花黄’,用各种各样的胭脂水粉仔细的打扮自己。
可是身处偏僻穷困的小山村钟家堡,家家户户都在为了吃饱穿暖努力,连温饱都保证不了了,又哪有人家会闲着没事干,花大价钱去买什么镜子呢?
什么小资、什么闲愁,那都是有钱人家才能拥有的玩意儿,对于被生活qiáng_jiān的贫困人们,性别界限都模糊得很,又谈何女儿的娇羞?
李清雨站在这等人高的镜子前。
她小心翼翼又充满了好奇的仔细打量着镜子中的女孩儿。
凌霄派用的镜子,自然不是普通老百姓用的铜镜能比的。
李清雨面前的这面镜子,就是用水银镀得‘银镜’,镜面光滑清晰,似乎连每一根儿头发丝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镜子中的女孩儿很陌生,却也很美丽。
她身穿一身皎白色的袍子,似乎因为这样纯净整洁的衣裳,映衬得她的皮肤也变得白净不少。
她有一双世界上最纯净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又黑又密,就像两只小扇子,扑闪扑闪的惹人怜。
若说一定要有不足,那就是她那头乱蓬蓬的头发了。
原本李清雨也没觉得自己的头发有什么不对,可是难得穿了一身这样洁净精致的衣裳,那乱糟糟的头发便也变得分外显眼,分外不合时宜起来。
李清雨犹豫了一下,还是不忍叫自己这稻草一般的头发糟蹋了大师兄送自己的这身衣裳。
她虽是个女孩子,可是却也从来不会梳什么发髻,只能回忆着自己二姐平时的摸样,双手笨拙的梳理着自己枯黄分叉的头发。
李清雨的头发很长,又因为平时不经常打理,所以里边儿都打结成一团团的了。
而今这么一梳理,当真是要了李清雨的半条命。
为了弄顺那些打了结儿、缠成一团的头发,李清雨有时候不得不使用蛮力,惯是她一向善于忍耐,却仍是痛得龇牙咧嘴。
等到终于将头发都理顺了后,地上更是掉了厚厚一层的断发。
这一下更是将李清雨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本来性子就自卑,做事待人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给旁人惹麻烦,也怕自己叫别的人厌弃、嘲笑。
而今自己的头发弄得满屋子都是,这可不就是惹了大祸了?
大师兄若是见了,不会嫌弃、不会生气吧?
李清雨手忙脚乱的开始清理地板,她将自己地上散落的头发团成一团。
等到都清理干净了以后,李清雨手中竟然有拳头大小的一团乱发了。
这些乱发李清雨不知道要扔到哪里,她也怕别人看到笑话她。在屋子里犹豫了一会儿,最后李清雨还是将这团乱发小心翼翼的藏在了自己的袖子里,准备寻个没人的机会,再偷偷的扔掉。
又是换衣服,又是打理头发,这么一折腾下来,就已经到了旁晚了。
而楼船在行驶了好几个时辰之后,也终于快到了凌霄派。
李清雨知晓自己不能一直这样一个人躲在船舱里,她应当走出去找大师兄,或者到甲板上去和那些新入门的弟子聊天、交朋友。
可是对于李清雨来说,只是简单的推开门、走出去,似乎都是一件极其困难的挑战。
她有些胆怯,但是其实她也不知自己在胆怯些什么。
李清雨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洁净的白袍,又对着镜子顺了顺自己的头发,她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了勇气,推开了船舱的门。
甲板上,钟凌飞正带着他那副惯有的和善的笑容,兴致勃勃的和几个少男、少女说着些什么。
那几个少男少女将他团团围在中间,脸上俱是一些向往又敬佩的神情,看着钟凌飞的目光,就像在看着什么了不起的伟人。
不过是几个时辰的功夫,钟凌飞便已经成为了这个小团体的中心。
他就是天生有这样的能力,叫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的身上,叫所有人都喜欢他、佩服他、追随他。
钟凌飞原本还兴高采烈、口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