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阵阵,海边两人迎海风而立,身体刚刚恢复不久的程繁还是决定奏一曲,向远方的老人告知一些信息。
与上一次壮阔和离别时的悲凉不同,虽是同一曲高山流水,而此时的琴声中夹杂着许多感悟,短短几天,他仿佛长大了许多,琴声悠扬婉约,波涛之声做伴奏,一股细腻的思念从琴声中传达出来,杨柳岸,晓风残月,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的淡淡凄凉,琴声美妙好听,又让人莫名生出一种微微的伤感。睡梦中的老杉和童小蔓张嘴舔了舔嘴唇,似乎睡得香甜,又似乎深深陷入梦境之中。海港的劳役都已归家,凌可医看着程繁模糊中的脸,眼眶有些湿润,想起了往事。
今夜月牙弯,凌可医却生出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的苦痛感觉。她没有阻止旁边的青年人忘情的演奏。那段过去,就算自己不愿面对,可是事实使然,即使埋在心底,也迟早得挖出来,只是迟与早的问题。
海浪拍岸,阵阵声响。小岛上的老人在茅庐外大树下,树下有一个石桌三个石凳,桌上有一个茶壶和三只茶杯。老人坐在离大树稍近的那个石凳上,在他的面前摆着一个茶杯,老人端起茶杯细细品了一口,露出陶醉的神情,不知喝的是加多宝还是雪花茶。
老人的耳边传来阵阵琴声,琴声很小,却很刺耳,他借着星光端详着面前的三个茶杯,说道:“说你是三,你怎么那么二,有时间抚琴还不如思考怎样才能取得她的信任,以后她会帮你很多忙的,真是个傻小子。”
老人转着茶杯,继续说道:“笨蛋,笨蛋,笨蛋。”
老人一边骂远处的那个笨蛋,一边悠闲地品着茶。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放下茶杯穿过森林走到海边。
星光辉映在老人高大的身躯上,老人脱下草鞋和衣服,他赤脚踏着水,听着耳畔传来的微弱琴声,不由得更加烦躁,用苍老的脚不停地踢着海水,海水中混着一些沙子,再次落入海里,发出“咚咚”的清脆声音,声音不绝于耳,老人感到清静了许多,满意说道:“笨蛋!笨蛋!笨蛋!教你那么多都白教了。”
美妙的琴声在老人的眼里仿佛噪音,他继续用脚踢着水和沙子,同时一直往海水深处走。这等情景若是让老杉看到,一定会大声叫道:“不要轻生啊!”然后跳进水里不顾一切地去救他。可是老人根本没有轻生的意思,老杉也不在此处。那么一切都在老人的一念之间。
海水渐渐没入老人的腰,老人用手拍着海水,不让那该死的琴声入耳,海水被拍起一丈多远,可以想见老人的手臂有多大的力气。
待得海水至肩,老人深吸一口气,将头潜入海里不见,只在海面留下许多小漩涡。
程繁奏完了曲子,将琴抱入怀里,说道:“老师应该能听到。”
凌可医说道:“明天你就走吧。以后不要再说老师了,在人前你该说师父,不然会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谢谢你。”程繁说道:“这里离海港多远?”
“应该有三十五里”凌可医说道:“你要去当劳役?”
“我没有时间去当劳役,我得先去找我的二学长。”程繁说道:“往东十五里是什么地方?”
“东城。”凌可医有些好奇,说道:“二学长?”
“二师兄。”程繁解释道:“我以后会注意的。你明天去东城看病吗?”
凌可医点头。
程繁说道:“我能和你一起去看病吗?我能帮上忙。”
凌可医看着程繁结实的身体,说道:“那你的二师兄呢?”
程繁说道:“总不能一直找下去,也得做些事情。好人有好报。”
凌可医说道:“明天五更,我在门外等你,去休息吧。”
凌可医转身走进木屋,不再理会程繁。程繁将琴收好,也随后跟了上去。
海浪并不会理会人们的作息,昼夜不停地起降,似乎永远不会疲惫,老人从海里探出头,只听得海浪声阵阵,再没有令人烦躁的琴声。老人哈哈大笑,说道:“臭小子,你的事还有很多,不要浪费时间。”老人开怀地在水里畅游着,再次将头没入海里,在水里浸泡的老人慢慢冷静下来,想着刚才催人留下的琴声,却再也提不起脾气。将头伸出水面,他幽幽说道:“阿一,要是你没死就好了。”
老人的声音有些悲伤,刚才的暴怒只是不愿去面对罢了。独自一人度过几天,就像是野人一般,唯一能够陪伴他的就只有茅庐里的万卷书。书终究不是人,孤独终究是孤独,再如何掩饰也无法改变。程繁的琴声唤醒了他封存的记忆,他难以想象为什么那个臭小子的琴声变得如此程度。想起逝去的故人,就连不入世的老人也感时伤世起来。
有人而后有情,故厚,再如何的高人也难以摆脱厚重的感情。
老人再次沉进海里,片刻后又探出头,只不过双手紧紧抓着一条鱼,那鱼一尺来长,张着比较大的嘴,在剧烈的挣扎。老人的手一抖一抖,这鱼的力气很大,他不得不用力抓住鱼身上细小的鳞片,防止挣脱逃跑。他看着残缺的月牙,眼睛在星光的照耀下有些湿润,缓缓说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阿一,阿城他也离开了,虽然不久后有人来陪我,可我还是想念你。”
老人用力抓着鱼,往岸边走去,高大的身躯再次出现在海边的沙滩,他将鱼扔到沙地上,把衣服穿好之后便走进森林。片刻后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