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雀欢一时之间哑了,她困惑地看着宋阿娇,那美丽的充满朝气的脸上,并不是探究的眼神,而是深深的笃定。
在宋阿娇面前沈雀欢向来是不加掩饰的。
“你……怎么这么问?”
宋阿娇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恬淡一笑:“我记得你说过,你在归京之前一直和长儒先生四海游历,你去过很多地方,知道很多事,那时候我就觉的很可惜,因为你从前经历的都是我梦寐以求的,我从小就想到外面看看,想把游记上的地方都转遍,所以我一直不明白,你还有长儒先生为什么要回来,外界都说长儒先生是因为想给你一个世家小姐的身份,所以才要回京,可我知道不是。”
她唇角的笑容深了一些,眼睛里的神色也变得复杂起来,这让她看上去像极了她的父亲。“长儒先生的游记我从小就有所拜读,曾经还会花重金求取,他骨子里就是个自由的人,他在一本游记上说,他将他妻子的骨灰装在行囊里,每到一个风景极致之处就撒一些,代表他妻子也来曾来过。而他那样自由浪漫的人,却甘心在世家权贵中穿梭交际,他绝对不是为给女儿寻个归宿而回来。”
沈雀欢没有打断宋阿娇的话,因为她知道,这已经没有意义了。
“沈三,你知道吗?你比长儒先生更不适合留在京都,你像个侠客,你比男人更有担当,可你却来到了世家内宅,你明明可以快意恩仇,却要与那些鬼魅魍魉纠缠,你还用拿着刀剑的手,去缝起了袜子,你用男人的方式与人相处,坦坦荡荡直来直去,可对于闺中女子的相处却是一窍不通,这样的你,却和长儒一样,硬着头皮留下来。”
宋阿娇脸上布满了泪,嘴唇嗡动,微微闭了闭眼睛:“你有你留下来的信念,那么现在,我明知道王青臣不是良配却仍要嫁给他,也是因为信念。”
沈雀欢不懂,想要说些什么,宋阿娇的目光却不容她打断,“江家……江家就是我的信念,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因为身后有江家,我的脊梁都比别人直,我父亲从小不受祖母爱戴,也因为娶了我娘,才有了地位,江家出事的时候我娘劝我爹休妻,我爹当着我和弟弟的面说,‘江家给过他的,该是他还的时候了’,那时候我不懂,后来经历的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我更明白了当初在江家得到的是什么。人要知恩图报,现在到了我该还的时候了,不管王青臣对我如何,我需要的是王家宗妇的地位,我甚至不需要做任何事,只是嫁过去,安安心心的过日子,我的亲人就会因为我而得到无形中的依靠,我的敌人也会因为忌惮我的身份,而收起那些不入流的伎俩,我会像当初江家保护我一样,保护我的亲人,保护还存在世上的江家人。”
沈雀欢的眼眶不由自主的湿了,她对江家的感情全来自于祖父、边关、沙场,对沈雀欢来说,渠延大营就是整个江家,和母亲回京不到半年,护国公府对她的意义除了奢靡就是束缚,那个大宅子对她来说,唯一值得尊重的一点,是那里住着大伯和二伯的遗孀。
所谓给护国公府四百冤魂讨个说法,那是江浅认为的宿命,是作为江家人必须要做的,无关亲情。
就连她所想要知道的真相,也多数围绕着祖帅、渠延、羽驰军。那个对江家事牵连甚广的陈襄云,她不还是任其跟着祁湛去了广林。
可在宋阿娇的眼里,江家是一棵树,他们都是树上的叶子,有的叶落成泥,有的枝桠却能培成新树。
宋阿娇这是要用自己的方式,开出另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去保护别人。
“沈三,刀剑的力量是有限的,你可以扭断一个人的脖子,却不能把幕后之人一个一个全杀光,而我,也不能一辈子依靠你,如果有一天你的庇护没了,我或许也会像你保护我那样去保护你,这才是家族的意义。”
沈雀欢沉默了许久,直到金杏走进来,沈雀欢才恢复了些许。
“什么事?”出声竟然有些低哑。
金杏禀道:“甫达来报,王青臣找到了。”
沈雀欢颌首,目光转向宋阿娇,她知道宋阿娇做了决定就会心坚志磐的走到最后,她的容貌像宋家,她的性格却遗传了江家。
可是让沈雀欢不顾宋阿娇的幸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还是做不到。“我带你去找王青臣,你能说服他接受这门亲事,我便听你的,如果不能,我明日定让靖安王进宫帮你退婚。”
这其实是很难为人的,宋阿娇是深闺女子,让她去见王青臣本就有示弱的意思,沈雀欢觉得以宋阿娇的心性,宁可嫁过去守活寡,也不会自降身份,可是沈雀欢想错了,宋阿娇连想都没有再想,就说了个“好”字。
王青臣被压制在朋来水榭里的一艘小船上,同街的夜灯火如昼,丝竹磬乐不绝于耳,沈雀欢站在岸边,目送承载着宋阿娇的小船,缓缓向湖心游坊而去。
有人轻轻将披风搭到她的肩上,熟悉的苏合香味萦绕在沈雀欢身边。紧绷了一日的肩膀像是卸下了全部的力气。
“王爷……”
男人“嗯”了一声,踱到她身侧站定,目光和她一道,注视着缓缓游走的小船,轻声说起:“其实,赐婚的事,是她自己求来的。”
沈雀欢侧头,不明所以。
“太子世子、王青臣和淮王同时求取,皇上因长儒先生的原因,一直不知如何下决定,在御花园遇到由宋小姐陪同采药的郑太妃,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