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县和东城县交界的地方有一座山,叫做马鞍山。
因为这座山两边高中间低,就像个马鞍的形状,故此得名。
连接两县的官道正从山间的谷地穿过,前几年兵荒马乱的时候,路上根本就没有多少人;这两年世道慢慢变好,商贩行旅也多了起来,因此介呢,路上也就多了两个税卡,两县一边一个。
两个税卡相隔十来丈远,税吏们虽是同行却并非冤家,偶尔还会聚在一起喝个小酒,交流工作中的心得体会,煞是惬意。
这一日行人稀少,东城县的那个小税吏正在打盹呢,就看见对面境内冒起一股烟尘来,顿时喜上眉梢,忙不迭推醒旁边酣眠的老税吏:“醒醒,生意来了,大买卖!”
老税吏打着哈欠,顺着小税吏的手指看去,这不看犹可,一看之下,脸色唰地白了,一颗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滴了下来。他连腰带都来不及系,伸手一推小税吏:“快跑。”,说着当先往外跑去。
小税吏兀自晕乎乎的,但是看到老税吏的脸色,就知道事态严重,于是跟在屁股后面一阵狂奔,最后跳进山坡里的一个石坑里,藏好了身子。
“叔,你这是咋啦?”,见老税吏喘匀了气,小税吏才疑惑地问道。
“你懂个屁!”,老税吏劈头盖脸地骂道:“看着架势,不是兵就是贼……”
“他叔讲得在理。”,这时就听旁边树上传来赞扬声:“跑的慢一点,命就没了。”
小税吏抬头一看,可不正是隔壁单位的同行。
烟尘越来越近,脚步声也越来越响,整齐划一,间隔还能听到号子声和指挥声。小税吏聪明地做出了判断:“是官兵。”,说着松了口气,就想起身。
还没直起腰呢,就被老税吏给按了下去:“爬着,官兵比贼还厉害。”
几个人等啊等,等啊等,等到烟尘散了,脚步熄了,也没见到人影。他们疑惑地面面相觑,想着要不要去看看。
“附近好像没有别的路吧?”,小税吏抓着脑袋自语道。
“没。”,老税吏一拍大腿:事实很明显,那只军队是驻扎下来了!
那就没得躲了,税吏们互相壮着胆子,蹑手蹑脚地出了山林,畏畏缩缩地往清江县税卡那边走去,没蹭几步,便看到几个将军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地朝这边行来,几人心中叫苦,暗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战战兢兢地闪在路边,口称太尉不迭。
便有一个骑兵纵马过来问道:“尔等何人?”
老税吏见别人都像个没嘴的葫芦般,只好上前行了个礼,低着脑袋回道:“回禀太尉,我等都是这里的税吏。”,说着指了指两边的税卡:“奉县尊之令,在此查验走私,收取关税。”
那骑士笑道:“甚么太尉,那边是我家统制,休要乱叫。”
老税吏连声应道:“是,是。”
骑士拨马就去禀报,过了会又回来了,对他们说道:“我军在此执行公务,与尔等无关。”,然后吩咐他们道:“尔等请自便吧。”
众税吏只觉得心里放下了块大石头,连忙谢过了骑士,然后就各自归位。没想到骑士却跟着老税吏走了一截,快到税卡的时候问道:“清江县和东城县的分界线在哪里?”
小税吏见这个骑士很是和蔼,胆气回到了身上,抢着答道:“以这块石头为界。”
骑士看了看路边的大青石,竟然向小税吏道了声谢,调头走了。
“这当兵的也没那么吓人嘛。”,小税吏看着骑士的背影,笑着说道。
“你懂个屁!”,老税吏摸了把汗,闷头只管往税卡走:“赶紧把银子收拢好,我去跟头儿说一声,这几天还是关门大吉的好。”
“要抢你的银子,早就抢了。”,小税吏笑话他杞人忧天,又反对道:“怎地要关门?每天少赚好多。”,收税是个油水丰厚的职业,少上一天班,灰色收入就会少一大截,小税吏的本钱还没有收回来,所以听说要关门,心里就很不乐意。
“你懂个屁。”,老税吏压低声音怒骂一声:“钱要紧还是命要紧?”
小税吏不服气地撇了撇嘴,觉得这家伙实在是老糊涂了。
于是老税吏东摸摸西掏掏,搜罗出一堆散碎银子和铜钱,分作两堆,一堆是交公的,一堆是平分的,分清楚之后就开始收拾行李打包裹。
小税吏磨磨蹭蹭地不想走,心神就放了一半在外面。于是发现对面出现了十数个精壮的汉子,穿着统一的军装,抬着个拒马吭哧吭哧走了过来。
等他们放下拒马,小税吏才发现上面还挂了快牌子,上面写着一排大字:忠护右军清江县驻军界线。
好像有点不对啊,小税吏看了又看,最后忍不住提醒道:“你们过界了。”,他指了指那块大青石:“那儿才是界线呢。”
老税吏的眼睛也在瞄着外面呢,闻言呼啦一下就把桌上的包裹给扫到了床下,自己也紧跟着蹿了进去,动作之麻溜,根本不像个五十岁的老人。
那些军汉也听到了小税吏的话,领头的回头看了看大青石,又抓了抓脑袋,对那些军汉说声‘等着’,便往回跑去。
很快他就又跑回来了,朝手下挥了挥手,还对小税吏笑了一下,扬声喊道:“指挥使让俺放这儿,俺就放这儿,没错。”,然后带着手下走了。
放错了都不知道,傻乎乎的;放错了还不改,傻乎乎的。小税吏觉得心情很好,哼着小曲儿回过头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