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令,小厮风风火火地跑到门口,见贵客依旧候在那里,方才长舒了一口气。轻轻抱拳拜了拜,小厮哈着腰领着二人绕过门前的影壁,又绕过太湖石假山,踏过水榭上一排排整齐的木板,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来到了绮霞苑的门前。
轻轻抬眸,孟寒心一眼便看到了在阶前闲坐品茶的崔逸仙,但见他早已换了身装扮,一袭家常的细布棉袍,在他身上偏偏穿出了俊雅缥缈的味道。长发,用一支檀木发簪高高束在头顶,一丝不乱,愈发显得高贵儒雅而又温和淡然。
“二位……公子?”见人至,崔逸仙轻轻抬起头颅,看着他们的眼神略有几分嘲讽,复又轻轻摇了摇头,自顾自地捏起茶盏放在了唇边。此情此景,就算孟寒心是傻子,也能猜到自己的性别已然被识破,看来此番是瞒不过去了。
只是,自己骗人在先,还搭上了上官公子,看来要一并遭殃了。其实,男女性别却也无妨,若是早知如此,自己倒不如坦诚相言……只是,自己的目的与身份,是万万不能暴露的,直觉告诉她,眼前人在这棋局中的影响力,可是不容小觑。
“原来,崔公子早已认出了晗儿的女儿身。”孟寒心按下心中的忐忑,恭谨大方地行了一个福礼,“崔公子认人入神,小女甘拜下风。”
“果然!”崔逸仙轻轻哼了一声,转而看向了上官清,“上官公子,事到如今,看来你也一直在诓骗崔某,崔某误信了你的话,让女子加入菡萏琴社,如此的奇耻大辱,又何来什么料事如神?”
“我……”一番话,本想缓和气氛,却不料竟是生生撞在了枪口之上,喉中一噎,孟寒心不由哑口无言。而随着孟寒心的沉默,气氛转而尴尬了起来,孟寒心心中一沉,转而看向上官清,但见他嘴角浮起了一丝熨帖的笑意,笑意很浅,若有若无,让人心安。
“哈哈,崔兄可真是说笑了!既是以琴会友,自然是为了接纳广大的擅琴擅乐的文人雅士,一番抚琴弄弦,诗书谈笑,图的不过一个乐子罢了。既是如此,琴社中的社员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干系呢?况且,孟姑娘女扮男装,又能弹得一首好曲,又怎的会是什么‘奇耻大辱?’”
“上官兄言之有理,但是,这菡萏亭本是男儿们畅意抒怀,高歌阔谈的宝地,但一个区区女子也待在那里,成何体统?更何况,我本有入仕之心,若是传出这菡萏琴社中混有女眷,以后在朝堂之上,我又该如何自证清白?”
“若是崔兄执意如此,清自是无话可说,只是,这位姑娘既然已经加入了菡萏琴社,若是中途被驱逐了出去,只需一查,菡萏琴社中混有女眷之事将会人尽皆知,届时,崔兄又该如何自证清白?”
“你是在逼我?”崔逸仙不由冷笑,“那你有什么办法?”
“清并无强迫之意。”见崔逸仙终于有了些许动容,上官清的语气转而柔软了下来,“只是,只有让这位姑娘以男子的身份留在菡萏琴社一些时日,待到以后有了合适的理由,光明正当地让她离开,方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这……”咦,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崔逸仙微微点了点头,神色终于柔软了下来。
“那,就这样办吧……”沉默良久,崔逸仙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转而又自怀中掏出那柄折扇,轻轻抖开细细地欣赏了起来,倏尔,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而将头抬了起来。
“既是达成了协议,崔某再无话可说,只是,制作这种扇子,还请姑娘仅此一回。另外,既是要加入菡萏琴社,身份又是女子,定要知根知底,还请这位姑娘自报家门。这一次,就说实话吧,我定会好好调查一番的!”
“我……”孟寒心一脸为难地看向了上官清,下意识地轻轻摇了摇头,上官清心一横,索性帮人帮到底。
“她,是杜大夫的义女,名字就叫做孟晗,崔兄前去一查便知。”上官清轻轻抱拳,笑得温柔又洒脱,孟寒心却是被吓了一大跳。
这……这怎么可以?只需一查,便可知此事有假,到时候崔逸仙若是大发雷霆,那一切便是真的没救了!上官清瞥见孟寒心眸中的慌乱,轻轻地摇了摇头,扇动嘴唇,无声说着三个字——不要怕。
见上官清一脸的淡然,孟寒心微微松了一口气,上官公子绝顶聪明,他这样说,自然是有着他自己的理由,自己只需信他便好。这样想着,孟寒心倒也放下了心来,一丝浅笑不经意间爬上了唇角,神色恢复如常。
“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回去吧,我现在有些累了,想要独自歇上一歇。”崔逸仙此时已经争得有些烦了,索性便随了他们,至于那所谓的杜魁义女杜晗,自己自要好好地调查一番方才罢休。
从崔府离开,转眼也快到晚膳的时辰了,上官清还要回碧云山庄,自然不便久留。虽然,自己对天绮并无情意,但是他也确实不知情为何物,他向往的,是永远无牵无挂的自由,而不是被折断双翼,关入婚姻与情爱的牢笼。
一分别,上官清立刻调转马头,一路向着杜府而去了。
孟姑娘的个性,自己本是了解了个透彻,此番执意加入菡萏琴社,还撒下了弥天大谎,自然是在忌惮着些什么,倒是有些有趣呢。而今日里,她竟是主动向清求助,委实不是她惯常会做出的行为,自己倒不如就遂了她的愿,看看她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这样想着,杜府已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