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柱香后,叛军终力竭无再战之力,于是幸存者纷纷缴械投降,林升严桧严嵩及三名叛军头领则格外被压出、跪地受审。其周围围了一圈又一圈人,浴血搏杀后,他们享受着胜利的喜悦。
只道好好的生辰宴,虽是埋伏,也终究是喜庆事,岂知竟鲜血横流、人死身伤、惨叫遍及大内各处。
项天择始料未及。
他观众人、观大殿,不论胜负,都蔫蔫有疲惫感,不论原是多么森严庄穆,此刻都被血糊了本来面目——虽他是皇帝,本不该这样妇人之仁,可眼前这幕,又与他脑中前次穷途末路之景相叠,更与他在华夏时受过的开放和平相较,胜后的喜悦便淡了很多。
只是无论如何,胜了,胜了才能继续,才能活着、谈笑风生。
心内遂不无叹息,可眼下之事还得继续。
项天择便看向林升,冷冷问道:
“伐无道,诛暴君,迎新皇?尔等要迎的新皇是谁?”
他话罢,却林升将头一扬,不屑直视于他:
“胜王败寇,我既输了,多说无益!”
“罪臣竟敢直视龙颜!”
旁领人埋伏的耿继忠帐下校尉李勇看林升输了还如此大胆,重怒喝斥。左右压着林升的两小兵也更将手上力气加重,逼得林升紧贴向地,震动无力挣扎。
项天择却挥手浑不在意道:
“罢了,随他去吧。如何也逃不过一死的命运。”终不过手下败将罢了。
可但从适才那双眼里,项天择看不出丝毫畏惧。比之一旁麻木愣然痴呆似傻的严桧严嵩父子,作为女婿的林升真优秀了不少。
不过他的疑问尚未解决,于是转而又问:
“你们不说朕也清楚,呵~。然朕倒是好奇,朕的计划天衣无缝,尔等又如何得知生辰宴是圈套,且调得重兵反击?”
“天衣无缝?”林升闻之放声痴笑,他因被压面贴着地,说话都不清,口水流了一地,
“你又岂会料到孙威没死!是上天报警不让我三人死,差一点就能推翻成功,差一点,就差一点!”
已然癫疯若魔,林升心内着了道,口中不停喃喃着“差一点、差一点”。
项天择于是挥手命人将这六人押了下去,无意继续纠缠——听到孙威没死,他便猜到个大概,道原是如此关键的环节出了错,难怪、难怪。
而那六人被押时也无一人挣扎求情,身体软绵无力几近被拖着下去,一个个面上皆死灰一片,眸里空洞绝望——毕竟犯了这样的错,还指望有生路吗?
自然是不可能的,纵壮胆痛哭恳求,项天择也不会软到、傻到,脑子一热答应饶他们一命。
“耿公。”转唤道。
“老臣在。”耿继忠抱拳弓腰应道。
“朕命你将今日崇明殿奋战将士姓名整理成册,死者标示出来,供朕亲览;并立将严府、林府查抄,所搜财物造册,有勾连及不轨证据呈上,家属则给朕纷纷投进大牢。”
“是,皇上。臣领命。”
项天择便又头偏侧,略向后看去:
“小德子。”
“内臣在。”小德子忙应,刚从一场厮杀中过来,他心还有些不定,一身服饰也都尽沾血迹。
“领剩下宫人人把崇明殿好好清理打扫遍。”项天择蹙眉吩咐下。
“内臣领命。”
……今事遂暂告段落,项天择于是轻握上苏菡手腕,在众人恭送下,先行拉着她一起离去。
二人便一路步至坤极殿,项天择寝宫。苏菡人前予项天择脸面,她握他时并未挣脱,等到外间人渐少,她终将人轻甩开,项天择察觉,也就苦笑且随她去。
心道来日方长,不急在一时。苏菡性子较高较烈,他清楚,惹人不快就得不偿失了。
只未想她竟与他一起来了坤极殿,讶然之下不乏惊喜。而苏菡则早命婢女沁悦端了热水干巾,取了锦布、金疮药——终他是为她所伤,让她无动于衷径直离去,她做不到。
“皇上为何要替妾身挡那一剑?”
由是坤极殿,可见一男一女坐的相近,男子一手搭在圆桌上,手掌微开;女子则拿沾了水的干巾先行擦拭起男子手心横贯整掌那般长的伤口四周来。动作轻柔、细致,却又恰到好处,不至疼痛,也不至让人觉痒。
项天择暗暗都看得痴了,早先刚入殿,他便打了个手势命人离去,此刻殿里于是只剩他两人……哦不,还有个菡菡那方的电灯泡在那,呵,但也就当她不存在了。
正呆呆看时,恰逢苏菡相问,便听项天择毫不迟疑笑回她,极尽温柔:
“你是我妻,我自然护你左右。为你,陨命亦在所不惜。”
毕竟,她不是为他舍命过?在他最绝望、无一人相助之时……但那样的憾事,这辈子不会发生了。
却是苏菡听后似无丁点动容,木然无甚表情。她手上仍在耐心擦拭,所说话题却换了个:
“皇上早就有意今日将严桧等人擒下?”
“是。”
项天择回得干脆利落,并不打算瞒她,何况也是摆在明面上的事。
“既今日锄奸,为何当初那样提拔。”
“…是朕之前看错了人,朕,悔不当初。”
…“如此,反逆官员、士兵,皇上又打算如何处理。”
这怕才是她最想知道的。项天择听苏菡这问,不禁再思忖,其实早在一开始他便想好了惩策,但是杀人的事,到底不免郑重:
“士兵,不过依命行事,朕会饶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