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东方清浅和玉乾的第一次正式交谈,规矩得很,二人坐着谁都不愿先开口一句。不是久别重逢的喜悦,更谈不上什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深情。唯独一种较劲,暗地里的较劲。
带着各自的骄傲不服输,因为相像更是难解。
“你的病既然好了,我会尽快让人送你回玉都。”茶叶落在茶碗边上,东方清浅显然心不在焉。
玉乾的眼珠在眼眶中来回打转,想了好久,却始终找不上一个合适的。他来东方国不过几月的时间,冬青死了,眼下桃夭也死了。这女人该不会觉得他克夫吧?
“你该知道,之前的那些,是我装疯卖傻。”
她执杯一品,今年的茶仿佛比不上往年,“知道,因为有趣,就没有揭穿。”
嘴边的茶有些烫口,玉乾碰了碰立刻挪开,“所以你一直当做看戏?”
她嘴唇如同清泉之上那两瓣青叶,清淡的露出笑,“从未见得曾经遇事无所畏惧的公子会有如此一面。有趣,着实有趣。”
玉乾听她这话的口吻,也不由笑了,“这句,有趣,着实有趣。倒学得像我!”
“像你?”她放下茶盏,嘴边嗤笑,“是像你跟在别人后头,撒娇喊着清浅姐姐,清浅姐姐……”
他手里的茶盏颤了颤,溅出几滴落在他的手上,烧得脸红,“某人小时候也喊过玄七哥哥,玄七哥哥吧……”
这个某人……
东方清浅拍桌而起,“玉都太上皇,眼下在你面前的,是这个国家的国君,请你放尊重些。”
“那你……”他杯中的茶忽而一止,“真的要我走?”
真的,要让他离开?其实,他不走也是……
“好!”玉乾站起身,此时桌边的茶已经凉了一半,正如他语气的淡然,“明日我回玉都。”
她眼眸中的光亮闪烁,大概没想过他的回答只是那么简答的接受,因此也只是木木地回了一个哦。
多半,东方清浅的心中已经释然,这种释然其实早在第一眼见到他时,就油然而生。
……
城门外,柳树岸边,河水潺潺,初春的日子,天气却没有回暖多少。街上的孩子妇孺也都挨得紧紧的,唯独他二人隔了几人远,比起过路人还要多种不相往来的味道。
蓝衣在一旁盯着这二人,气氛就要诡异的时刻,她赶紧拉住风尘小声说道,“你们真要回去?”
“公子说回去,那便是回去。”
街上的孩子大多都是附近商户家的,年纪相仿,爱在人群中贪玩打闹。
蓝衣看着二人各自潇洒向前,谁也不迁就谁的样子,可不就像这些孩子一般。
“当日,你家公子不惜装疯卖傻地嫁过来,今个怎么就放弃了?”
嫁过来……玉乾的身子一哆嗦。
风尘则是一脸的惋惜,“也不知公子怎想的,眼下分明是柳暗花明,却反倒要转身离开。”蓝衣在一旁赞同地应和,这二人倒是走得极近。
也不知这是个什么画面,主仆二人在前头走着,隔了五六人,他二人相谈甚欢地在后头跟着。
走着走着,也快要到城门口,马车和随行队伍已经在城门等候。
这女人,看来真的要他离开。
这男人,看来真的准备离开。
“那……”“我……”
玉乾眼睛一沉,如同未融薄冰的语气,“那就,不用相送了。”
“我也是如此想,那就,走吧……”
二月春风剪去很多人的纠葛,一年好景伊始,谁人都不愿在这个时候分离。因为春日,不是分离的好时节。
路边玩闹的小孩一个劲地在一旁大喊大叫,他们只是看着彼此,却听不清彼此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