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宫,银装素裹宛如冰雪城堡的青玉殿回廊之上,梁儿全身莹白、执箫而立,面向弥天似幻的暖雾吹奏着天下间最动人心弦的曲子。
在她身后的那扇殿门大开着,殿中正废寝忘食忙碌于政务的那抹玄金,正是中国历史上最不凡的男子——最伟大的皇帝。
汉代著名的政论家贾谊曾说,秦将蒙恬将彪悍勇猛的匈奴重创,使其望风而逃,四处狼奔,溃不成军。
匈奴几十年不敢南下牧马、不敢进取汉地,蒙恬功至高也。
只是,作为将军,蒙恬的能力确实无可挑剔,可贾谊却忽略了此战致胜的根本——
在亢长的防线之后建立城邑,缩短秦军远征的补给线,使大军可持久征伐。
如此才得以迫使匈奴不敢再回头,只能一退再退,直至远迁漠北。
——短短一年之内,新建四十四个县邑,迁徙几十万人口,整整一个九原郡,如此大的举措岂是区区一个将军就能做出的?
若非赵政此举英明,匈奴定然会如从前对待燕赵一般,很快重振旗鼓、卷土重来,又怎会连续几十年都不敢南下再犯?
恍然间,箫音已随意转。
仿若桀骜翱翔的雄鹰,划破碧蓝如洗的天际,果决、凛厉,气势凌人;
又如那军阵之鼓、山缘之钟,声声如宏,磅礴雄壮。
细听之,倒是与周遭如仙境一般的素丽美景不大相符了。
赵政注意到了她曲调的变化,不禁起身走至她的身边,好奇问道:
“你想到了何处?”
梁儿放下玉箫,有几缕清风拂过她耳鬓的青丝,少女的容颜便如盈盈初开的雪莲,清雅、秀美。
她缓缓勾笑,心绪傲然:
“大秦之土幅员辽阔,四十多个郡,近一千个县。北抵阴山,东至东海,西起陇西,待将百越收归于秦,南边便可到达南海。其间大河蜿蜒、峻岭环峙,险自天成,又有函谷关、萧关、武关、散关此四塞险关相护,加之北方金城数千里……秦之稳固,已前无古人。”
可闻之,赵政却未喜反忧。
微眯了双眸,淡声道:
“金城数千里?……如今的长城虽长,但旧燕、旧赵、旧秦的几段之间空隙太大,我总是觉得不甚稳妥。若有朝一日匈奴再度南下,寻出路径越过了那间隙之处的山川沟壑,我秦岂不难防?”
梁儿一滞,抬起眼来转眸望他。
“依你之意……”
这一瞬间,她已预料到了他将做出怎样震撼世界两千年的决定。
只见赵政唇角紧抿,垂眼思忖。
片刻,他扬头远望,双眸炯炯,薄唇勾出了一弯坚定的弧度,毅然道:
“将这三段长城连接起来,西起临洮,东到辽东,绵延万里,匈奴才是真的再难来犯了。”
闻言,梁儿心中略沉,想到史书中说,因为长城,上百万人尸骨成山,民不聊生,甚至还因此造出了流传千年的孟姜女哭长城的传说……
她浅浅咬唇,轻声问道:
“那么大的工程,你打算从何处调人?”
一想到赵政会因此而被百姓怨恨,被后人谴责,她就觉得心里闷得难受。
而赵政的面上却浮现出了轻松之色。
“方才见到极庙上奏,说明星在近日出于西方。天官曰:出东为德,举事左而迎之,吉;出西为刑,举事右而背之,吉。反之,皆凶。年初时,我已赦免了一批有罪之人迁去九原郡,眼下刚好可借此机会,再将一些服刑之人赦免,遣去修筑长城,也好应了那明星预言。”
梁儿略怔,复而豁然。
明星,就是后来所说的太白金星。
古时观星,它与彗星大灾大难的意义截然不同,是可吉可凶的。
赵政用“明星之说”,以牢狱之中大量的刑徒去修筑长城,既可顺应星象预言,令人臣服;又可在不影响寻常百姓生计的情况下,充分利用被关押在全国牢狱中、闲置了多年的劳动力,此举当真是无可厚非。
梁儿不禁心下一叹。
果然,又是后人误解他了……
思及后世对赵政和万里长城千年的诟病,她瞬间觉得分外委屈,低敛了头钻入了赵政的怀里。
赵政一滞,不知梁儿怎得方才还一本正经,可突然又这般撒娇的朝他腻来。
转眼,他温柔笑开,宠溺的低下头去轻吻她的发顶,语声悠悠的:
“曾几何时,你比我还要成熟许多,可是现在的你,却越来越像个孩子了……”
当天傍晚,赵政便下令征发数十万戴罪之人去往长城,联合蒙恬手下三十万的长城驻军,沿着大秦帝国的北部边疆,开始缔造起人类有史以来最为壮观的军事工程。
而此时,南方百越之地的战事也已更加明朗。
到了年节时,秦军已几乎占领了全部岭南地区。
终于将百越灭亡。
之后,赵政在岭南设置了桂林郡、象郡和南海郡,认命任嚣为南海郡守,赵佗则为其下的龙川县令。
如此,秦之疆域便一直拓展到了南海之边。
桌案前,赵政看着手中竹简一声冷笑:
“赵佗刚一上任,便上奏要人了。”
“什么?”
梁儿微瞠。
赵政眸色幽冷,嗤道:
“他说岭南之地太过地广人稀,越人又野蛮无识,不利于长远发展。奏请迁居五十万人至岭南三郡,以加强秦越相融,以便更好的掌控越人。”
梁儿垂下眼帘。
“此言确实有理,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