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女子一袭粹白的衣裙,虽为宫婢,却眉眼清丽、秀雅端庄、和悦淑善。
她盈盈走近,徐徐一礼,悠悠含笑。
“当日朱家巷一别,梁儿未曾想过还能与先生再见,今日相见,实乃大幸。”
宋玉仍是满面惊色,圆睁着双眼,支吾道:
“为何……?怎么可能?……”
赵政见宋玉这般神情,又想到彼时在赵国处决的那几人惊恐的喊着梁儿“妖女”,他愈发担忧,嗔道:
“梁儿……”
梁儿转眸,扬了唇角给他一个安抚的微笑。
“政,无妨,宋先生眼界高远,不同于那些凡夫俗子,他定不会因我的相貌未变而恶言伤我。”
宋玉更加愕然。
“你……竟可直呼秦王之名?”
赵政敛头淡笑。
“宋先生有所不知,梁儿与寡人相悦多年,早已形影相伴,你我相称。”
宋玉见赵政提及梁儿,原本冷峻的神色竟瞬间显出几分柔思,他心下惊叹的同时便也了然,对着梁儿直言问道:
“老夫曾听闻,秦王身边有一婢子极为受宠,后宫之人无一可比,此女甚至还被秦王赠予了“绕梁”古琴,齐王二十城都未换得,指的难道就是姑娘你?”
梁儿浅笑。
“应该是吧。”
宋玉又继续问:
“老夫也曾听闻,赵灭国之前,赵王身边亦有一女甚是得宠,曾令得荒淫无度的赵王几乎罢黜后宫,此女乃秦王所赠,琴萧歌舞样样精通,却有一日突然消失于邯郸宫,再次回到了秦王身边,可否也是姑娘你?”
“是……”
说到昔日赵国之事,梁儿和赵政面上都不甚好看,答话的声音也低了好几度。
未料宋玉突然神色大变,好似恍然大悟,怅然而笑,频频摇头。
“竟是如此……呵呵呵呵……竟是如此……”
赵政与梁儿面面相觑,不明宋玉此为何意。
宋玉手指自然而然的轻抚了一下白须。
“貌丰盈以庄姝兮,苞湿润之玉颜。眸子炯其精朗兮,瞭多美而可视。眉联娟以蛾扬兮,朱唇地其若丹。素质干之实兮,志解泰而体闲。既姽婳于幽静兮,又婆娑乎人间……当年与梁儿姑娘初识之时,便觉姑娘甚为面善,却始终不明缘由。如今见姑娘面容二十年几年未变,倒令老夫忆起当年所作那《神女赋》里处于梦境中的神女,这般看来,你二人的音容笑貌的确多有几分相似……”
宋玉顿了片刻,又是摇了摇头,感慨叹道:
“古人云:国之将盛,明神降之以查其德行;国之将亡,神又降之以查其恶行。故而有的国家见神而兴,有的国家见神而亡。且神聪慧正直从一不偏,全因人而行……既然神女早已选定了大兴秦国而亡六国,那么天下,亦当归于秦王。”
“宋先生……”
梁儿刚要开口否认他的神女一说,却被赵政突然拉住了手臂。
梁儿连忙收声,抬眼看向赵政。
赵政淡笑着:
“既然宋先生是梁儿的故人,寡人便不为难先生,还先生自由。”
宋玉恭敬一拜。
“多谢秦王。”
宋玉走后,梁儿仰面问向赵政:
“政,为何要让宋先生谬认我是神女?”
赵政垂眸,语气淡然。
“他为人固执,不肯承认秦国之能,倒不如让他认为秦灭六国乃为天意,反能令他放下芥蒂,如此,也可解开心中郁结,倒能轻松些。”
梁儿轻声一叹,心中隐有不好的预感。
“可我与他相识那年,他就已经被贬官归田,却未料在楚亡国之际竟又冒死回到了此处。如他这样心系母国之人,又怎能那般轻易就放下……”
就在这一晚,闻名于世的大才子宋玉自缢殉国,而临终前,他却托人将一部书简送入宫中交到了梁儿的手里。
思及当年在朱家巷,漫天飘舞的银杏叶下,宋玉与燕丹合奏那一曲出尘绝世的《阳春白雪》,梁儿取出“绕梁”,在寝殿之中连夜抚了数遍,却没有一遍能操得与那日有半分相似……
……果然,人已不在,曲,便不再……
梁儿伤怀不已,珠泪满面,在赵政温厚抚慰的怀抱中,她如视珍宝般小心翼翼的将书简缓缓翻开,三个笔法工整的篆字渐入眼中:
《神女赋》……
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事,却不知为何时间过得好似越来越快了。
迎面吹来和煦的风,竟是又要到春天了。
寿春宫的莲池名为碧水池。
可此时节气不对,池中并无莲花,倒是可惜了些……
梁儿独自默默立于池前,定定望着那一池突兀的碧水发呆,忽然有人从背后将她轻轻揽住,同时,一股浓浓的龙涎香萦绕周身,无形间似是将她牢牢缠住,令她无望亦无心挣脱,只甘心顺服,软软倾靠入身后那宽阔温暖的怀抱中。
“在想什么?”
耳畔响起那再熟悉不过的磁性般的声音。
梁儿心中隐有暖意散开,轻声道:
“闲来无事,胡乱神游罢了……政事都处理好了?”
赵政浅浅勾唇。
“嗯。我已下令在楚地设置楚郡、九江郡和长沙郡,也命人前去为廉颇扩修陵墓,以谢他能将你送至我的身边……”
梁儿含笑敛头,时隔已久,赵政又日理万机,想不到那为廉颇扩造陵墓一事他竟还能记得。
“还有……”
赵政渐渐收敛了笑意,薄唇轻启:
“我已令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