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
桌上的茶已经凉透了。
桃花糕则只剩下了两块。
许含章百无聊赖的坐在亭子里,每当听见石径上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时,便会探出头去,看来人是不是凌准。
然而,她失望过很多次了。
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但没有一个是他。
莫非是又遇上了什么事,给耽搁了?
莫非……
又是吴娘子?
她越想越觉得是极有可能的,越想越觉得心里不自在,索性便不再如上次那样干等下去,而是出了亭子,在婢女们的簇拥下坐上了肩舆,径自往升平坊去了。
“把我放下来。”
一到坊门外,许含章就果断选择了步行,免得太过扎眼,平白给凌家招来不必要的非议。
“你们……在树荫下等我。”
然后,她又犹豫了片刻,决定只带上一个名唤松烟的婢女随行,免得太过兴师动众的,给人以摆架子的恶感。
与此同时,她在心里默默的嘀咕道:想要给未来的夫家人留个好印象,可真是不容易啊。
可她的一番苦心,却注定是白费了。
只因医馆的大门是紧闭的。
里头的人,似是都走得一干二净。
难道……凌准是早就出去寻自己了,却在路上恰好错过了?
许含章无语的凝视着眼前这扇门,悄悄的叹息了一声,准备转身离开,又往大慈恩寺里赶。
但就在这个时候,大门忽地从里拉开了一条缝。
紧接着,传来了‘吱呀’的一声闷响。
门开了。
“许娘子,进来坐吧。”
米娅儿半低着头,哑声道:“隔壁的吴娘子失踪了,她的爹娘在城里城外找寻了一天,都没见着人。今日,其他人便都帮着出去找了。再过一会儿,他们应该就回来了。你,可以进来等等。”
许含章心里咯噔了一下。
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凌准的失约,居然又和吴娘子有关。
这个人到底是在闹脾气,做做样子便出离家走了,还是来真的?
这个人到底是故意的、有意的,还是存心的?
到底还有完没完了?
许含章蹙着眉,抬脚迈进了医馆的门槛。
后院。
石桌旁。
“你的脸,怎么……”
然后,许含章随便找了个由头,将松烟支到一旁,转头定定的看着米娅儿,问道。
自己本不想去打听旁人的私事,奈何她脸上的伤势煞是可怖,而医馆里的这些人是绝不可能对她下此重手的。
所以,她的伤定然是在外面弄的。
但以她的品行,想必是不会贸然和外面的人结怨的,那一一排除下来,稍显可疑的就只剩下岑六郎了。
“他的家人,是不是刁难你了?”
“还是,他对你动手了?”
对于许含章的发问,米娅儿先是点头,接着便摇头。
“我明白了。”
许含章顷刻就脑补出了他家人是如何盛气凌人的折磨米娅儿,他又是如何没出息的龟缩在后头的情形,心底不由一阵起腻。
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把所谓的‘还她自由’给放在一边,先一口答应了米娅儿给自己为奴为婢的恳求,将她带回府里,再做从长计议,也省得她被岑六郎截胡,白白的遭这一趟罪。
“你若是想反悔了,以后不想再跟着他了,那我现在就可以带你离……”
许含章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她打断了。
“我梦见,他死了。”
米娅儿忽然抬起头来,水绿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神采,就像一潭死水。
“敦煌城外,刮起了很大的风,漫天都是黄沙。”
“他的眼睛似乎是快瞎了,看不清东西。”
“城主不需要一个瞎眼的画师,便将他赶了出来。”
“他慢慢的出了城,慢慢的走进了黄沙堆里。”
“然后,慢慢的被掩埋了进去。”
再然后,她就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
在她身边躺着的,是鼾声大作的岑六郎。
肥胖而松弛的男人的皮肉,正紧紧的贴着她雪白而紧致的身躯,对比鲜明。
他浑身上下是汗津津的,加之床褥间有一股靡靡的腥味,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但她没有挣开。
在应允了跟他回去的要求后,她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的。
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自那以后,他竟是彻底把她视作了他的私有物,对她的欲念是一日胜过一日。
而后,他终是大胆的将她带到客栈里留宿,一径的实施了先收拢她的人,再收服她的心的套路。
整个过程,是没有任何愉悦感可言的。
不过,她也从来就不知道何为愉悦,因此也就不存在什么委屈或恶心的情绪了。
感到委屈的,反而是岑六郎。
在她半梦半醒的时候,依稀听到他窸窸窣窣的坐起,喃喃自语道:“原来,你和寻常的女人相比,也没什么两样。”
就算米娅儿的皮肤较之常人是白了点儿,滑了点儿,腰肢软了点儿,大腿紧致了点儿,但褪尽衣衫后,终究也只是具ròu_tǐ凡胎,全然不是他想象中那幅宛若神女的模样。
而且,她身上的体香是那样的平淡,居然还不如他通房来得好闻;她的吟哦之声也是那样的敷衍,居然还不如平康坊的名妓来得动听。
他的心态,就像是一个幼稚的小男孩千辛万苦的得到了一个漂亮的糖人,撕开了外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