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牛尾聚的阎行回忆起自己以往在允吾城的一些里闾中常看到的脏兮兮、骨瘦如柴的孩子老人,再对比面前这个山野聚落里的人家,在心里不由感慨果然是“苛政猛于虎”,同时也对这个和那个身怀剑术的少女一样不同寻常的聚落产生了兴趣。
再想到刚刚自己进来的时候还看到聚落的一角种植有桃花,阎行顿时有一种“几树桃花一色红,野人篱落见春风”的感觉,自己感觉恍若隔世,进入到了传说的桃花源之中。
可惜几声不合时宜的冷哼声打断了阎行的遐想,阎行看到远远走来的一群山民,他们手里拿着各式武器农具,似乎是看到阎行只是孤身一人,还没走近前为首的几个青壮就已经发出了不屑的冷哼声。
终于有人来了,阎行在心里想到,不管对方如何看待自己,愿意出面来见自己就是成功的第一步,哪怕对方看起来似乎对自己充满了敌意。
“你就是那个挟持我们小鹿的人?”
一个虎头虎脑的年轻山民最先走了过来,他身材粗壮,身上披着兽皮缝成的衣裳,颇有几分剽悍的样子。瞥了瞥阎行身上的弓箭和环刀,他脸上的肌肉动了动,大踏步地凑到跟前怒视逼问阎行。
阎行对他口中的“小鹿”有些迷惑,心想莫非他说的是那个会剑术的少女。他沉吟了一下刚想要开口,跟在人群最后面的少女已经快步走了过来,她面露不满地扯了扯那个虎头虎脑的山民的兽皮,示意他不要说话,显然对他鲁莽暴露自己的名字感到不快。而那个虎头虎脑的山民在少女面前似乎颇为敬畏,看到少女不满的神色,立刻就不敢再出声,只能转而回头继续怒视阎行,两只眼睛充满怒火。
人群中一个拄着鸠杖、头发花白的老者分开人群越众而出,他打量了一阵阎行,才缓缓开口:
“敢问壮士从何而来,来我鄙聚所为何事?”
听到对方充满警惕的询问,阎行不以为忤,咧嘴一笑,先朝对方的长者行了一礼。
本朝提倡以“孝道”治理天下,这老者手持鸠杖,应该是年过七旬之人,若是按照朝廷的法令,就算是遇上天子、高官也可免于行礼,而且按照礼节还会得到官府赠送的酒肉谷米,以示尊老敬老之意。更何况现在这个老者看起来在这个山野聚落里地位崇高,来的路上都是被簇拥在人群中间的,阎行接下来有求于人,首先还是要把礼节做足了才行。
行礼过后,阎行才面露恭敬地开口说道:
“在下乃是凉州人士,护卫一伙商旅往长安去,中途遭遇乱兵,流落到了这里,幸遇贵聚的小娘子,心存善念为我疗伤。故此在下得知有乱兵要来袭击贵聚,虽是势单力薄,也要前来相助一臂之力!”
那老者听完阎行的一番言论之后也不置可否,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少女一眼,那少女面对老者询问的眼光,脸上微微发红,轻微地点了点头。她没想到这个挟持自己的男子竟然如此无耻,明明是他逼迫自己为他疗伤和逼自己带他来到聚落,现在倒好,经他一说,就变成了自己伸出援手救了一个陌生人,而他这个陌生人就是个知恩图报的奇节伟丈夫,势单力薄还要过来助自己聚落的一臂之力。
想到这个男子无耻的言论和之前轻薄的行为,少女紧咬贝齿,暗啐了一句。随后她眼光闪过一丝狡黠,心里暗暗想道:
“好啊,你说你要过来相助一臂之力是吧,待会就让虎头、大牛他们给你好看!”
想到,她朝人群中一个身材魁梧,粗壮如牛的年轻山民汉子使了一个眼色,那个年轻山民汉子顿时心领神会,他抢先上前一步,瓮声瓮气地说道:
“我等何须你的帮忙,些许不知从哪里来的蟊贼而已,不来也就算了,来的话,我一拳就能够打死一个。”
说到这里,那个身材粗壮如牛的汉子抡起硕大的拳头,冷哼一声,挑衅地朝阎行瞥来一记白眼,他话中有话,在他眼里,阎行大概也是不知来路的蟊贼,若是不识相自己一拳就能够打死。
阎行面对这个粗壮汉子的挑衅,默不出声,他又看了看在场上其他人的脸色,果然从他们的脸上可以看到或自信或自负的神情,显然这些人对这个粗壮汉子所说的实力信任不疑。
阎行重新看向这个粗壮如牛的汉子,从刚刚他走路的步伐来看,对方虽然会点武艺但也甚是粗浅,估计也就是有着一身的蛮力,一对一或许还可能真的如他所讲能被他撂倒几个乱兵,但放在战阵上,他若是依仗蛮力,不知阵型进退,也就是给乱兵一支箭矢就能撂倒的货色。
阎行笑了笑,这些山民虽然有点特别,看起来是比普通黔首黎庶要强壮一些,但是跟一群持兵带杖的士兵比起来还是弱太多了,夜郎自大之下碰上一群凶悍嗜血的西凉残兵,就如同一群野牛群遇上了一群潜伏爪牙的饿狼一样,无知的猎物就算再强壮,也不过是再多挣扎一番而已,结局还是难逃被吃掉的命运。
阎行耐着性子,从这个粗壮的山民刻意表现出来的言行举止,他已经知道对方绝不会是无的放矢,定然是有人暗中挑唆他出来刁难自己,所以他无视对方挑衅的眼光,两只眼睛越过了人群继续说道:
“要袭击聚落的可不是一伙蟊贼,而是一群持兵带杖的溃兵,若是你不信,大可问问你身后的那位小娘子。”
少女原本躲在人群后面正暗自为大牛让那个挟持自己的坏人吃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