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陡然间翻脸,令裴蕴一时间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了,躬身站在杨广面前,额头上止不住地沁出一层细汗来。
杨广见裴蕴如此变颜变色,因想到他虽为邀功而来,也确实查找到了揭露同光尼寺事件真相的关键证据,并将刺客锁定在了张仲坚、萧如水二人身上,不宜对他太过严苛,遂放缓语气吩咐他道:“关于查破建康两起命案之事,本王前已专委宇文述主持,冲之就不必再劳神费力了。我意,冲之不宜在广陵久留,须当立即返回建康,就由你来一力操办两位师太的葬仪,办得越隆重越好。另外,本王还朝这些时日,不知为谢氏重建祖茔这件事办得怎么样了?待谢氏祖茔重建峻工之时,本王可是要亲往先贤的,你回去转告建平,要他不得懈怠了此事。”
裴蕴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诺诺连声,直至向杨广告退,登上返回建康的小船,才隐隐领悟到杨广的真实用意:杨广是奉命来抚绥江南的,绝不会把江南变做与“雁巢”残部为代表的前朝势力争斗的战场,他之所以明知心意、静虚都要通敌的重大嫌疑,却仍命自己来尽心操办二人的葬礼,并一口回绝自己主张用了尘为钓饵的建言,无非是为了继续拉拢江南的人心而已。
参悟透了这层意思,裴蕴心安了许多,他坐在船头,将此次自己广陵之行的前后经过回忆了一遍,觉得杨广虽没有擢赏他,在言谈举止之间显然对他能够迅速查找出毒花粉这一关键证据还是颇为满意的,这令裴蕴暗地里松下了一口气:看来自己这位杨广寄予厚望的江南通短期内不至于被视做无能之辈而受到冷落了。
且不说裴蕴返回建康,如何尽心尽力操办心意、静虚师太的葬仪,回过头再说说李靖。
几乎就在建康城内发生同光尼寺事件的同时,从天台山上救得了尘返回会稽城的李靖也遇到了一件不尴不尬的事:在他救回了尘之后,会稽郡守韦晃带兵从天台山接回了顾姿儿,可是次日天还未亮,与顾姿儿同居一室的了尘就神色慌张地跑来报称,她的小姨失踪了。
韦晃会同李靖得知此讯后,急忙派出官军在会稽城内外查找顾姿儿的去向,结果一直找到当日天黑也没有半点儿收获。而了尘在经历了遭遇绑匪劫持(独静是在了尘于东殴城顾氏祖宅中遇劫后,受人所托挟持她二人藏匿于沿海渔村的)之后,脑子显然受了刺激,不见了与她相依为命的小姨,变得痴痴呆呆,不吃不喝,形同痴傻一般。
李靖因顾姿儿离奇地失踪,了尘又不停地缠着他要找小姨,才关注起顾姿儿的身份来,不得已只好请求韦晃派出骑军紧急赶往东殴城顾氏祖宅,打听顾姿儿的下落及身份、来历,请顾氏派人来会稽协助安抚了尘。
同时,韦晃和李靖联名上书刚刚返抵广陵的杨广,请示要不要将了尘送往建康与其母亲心意团聚。为避免受到杨广的责备,在韦晃坚决阻止下,李靖只得向杨广隐瞒了顾姿儿于获救的次日离奇失踪,了尘精神失常的情况。
东殴城与会稽相距不甚遥远,韦晃派出的骑军于第三天一早就赶回了会稽来向韦晃、李靖二人复命。
前来东殴城接了尘北上与生母团聚本是李靖的差使,因此,他一眼瞅见前来复命的只有派去的军士一人时,首先开口问道:“怎么,顾氏没有派人与你同来吗?”
那军士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呈交给李靖,答道:“顾氏不承认了尘是顾氏中人,其族长托小的带回一封书信,请将军过目。”
李靖当堂展开书信观瞧,只见顾氏族长在信中明言:顾氏之所以接纳了尘在顾氏聚居之祖宅住了许多时日,概因其系顾氏之女顾姿儿带回,今悉顾姿儿弃了尘而去,顾氏对这一外姓女子自无接纳容留之责云云……
“你前去东殴城,可曾将顾姿儿的来历、身份打听得明白?”李靖虽然对顾氏族长的答复感到失望,但细想想也情有可原,遂随手把信递给韦晃,向那军士问道。
“小的打听明白了。顾姿儿系顾氏家族中大宗嫡女,早在南陈覆亡前就远嫁建康,嫁与南陈大将军萧摩诃为继室,后来不知因为什么缘故,甘愿放弃建康城中的荣华富贵,带着据说是她亲姐姐顾盼儿的女儿了尘返回了东殴城顾氏祖宅居住至今。”
“不知因为什么缘故?顾姿儿是被萧摩诃休了,才返回娘家去住的吗?”韦晃在一旁看罢顾氏族长的回信,抬头问了一句。
“好像……好像不是……”那军士犹豫了片刻,抱拳答道,“据小的在东殴城听当地百姓传言,似乎顾姿儿与南陈皇帝之间不清不楚的有什么牵联,并非是因被休才返回东殴城居住的。”
“顾姿儿既已出嫁,且非因被休返回顾氏祖宅居住,这倒有些奇怪了。”韦晃摇摇头,面现困惑地向李靖说道。
“顾陆朱钱为江南四大姓,而南朝上百年来一向以华夏正统自居,顾氏一族应是极为看重礼义、名节之世族望门,若无特殊原因,岂有不明不白的接纳族中出嫁女回家居住之理?其中必有不为外人所知的缘故。”李靖虽然年少,见识却颇广,沉吟着对韦晃说道。
“兄弟,依我说,咱们既已从劫匪手中解救出了晋王点名要的了尘,对顾姿儿为什么回娘家去住就不必太留意了吧。倘若过几天王爷传命将了尘送往建康或广陵,你回去向王爷复命,尽可将了尘疯颠的责任都推到那伙劫匪身上,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