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施展出轻功提纵术,甩开灌顶等众僧,径直出了天台寺,顺着山道飞也似地跑下了天台山。
堪堪跑出有多半个时辰,李靖回头望见身后并没有任何人追来,这才收住脚步,就近找了处僻静的所在,猫腰藏进一丛竹林中,一面静下心来,反复琢磨着刚才在天台寺中窥得的智觊和独语两名高僧对待杨广邀智觊前往广陵一事上所持态度细微的差别,一面等候着天黑下来,再重返天台寺,探听清楚天台寺中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故,致使智觊无法立即动身前往广陵。
智觊虽然给他出了道难题:要杨广先答应皈依佛门,才肯去往广陵一行,但李靖凭借着聪颖过人的头脑,仍能及时察觉出他在这件事上所持态度与独语还是截然不同的:既然开出了条件,就意味着杨广一旦答应智觊提出的条件,他即会应邀前往广陵的;而独语却分明是不大赞同智觊前往广陵去见杨广的。
联想到昨日自己在天台山后山的所见所闻,以及今日清晨与智觊、灌顶二僧邂逅于山道上,自己报出受萧氏之命前来求见智觊时,灌顶对自己所怀的深深敌意,李靖私下里猜料,智觊所说的寺里最近发生的变故多半和那位法名唤做独静的和尚有关,进而推测出智觊夤夜上山,急于返回天台寺,也必与独静和尚有关,遂打定主意,要于当晚悄悄潜回天台寺,将天台寺中发生的变故探听明白,以便相机对智觊提供帮助,及早促成他前往广陵去见杨广。
心中打定了主意,李靖索性倒头卧伏于竹林之中,酣然大睡了起来。
这一觉直睡到天将傍晚时分才醒了过来,他也顾不得自己几乎一整天水米未沾,又在竹林之中眯着眼假寐等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才闪身跃出了竹林,没敢原路返回,改从山道一侧茂密的山林间穿行而过,重新返回了天台寺。
翻墙跃入寺中,李靖四下张望,见天台寺中一如昨日,并没有格外加强戒备,遂径直向位于寺中第三进院落的方丈一路潜行了过去。
方丈房内亮着灯,李靖伏于窗下,探出头朝房内望去,瞧得明明白白,窗纸上映出两道长长的人影:房中应是有两人正在谈话。
由于忌惮房中有身负武功之高手察觉到房外有人,李靖未敢捅破窗纸,窥探房内的具体情形,只屏住呼吸,趴伏于窗根底下,竖起耳朵,偷听房内两人的谈话。
只听一人说道:“师父劳累了一天,还是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又要下山去找独静师父了。”赫然竟是灌顶的声音。
随后听到智觊低沉的声音传来,向灌顶吩咐道:“日间人多眼杂,未来得及和独语师兄多做交谈,现在为时尚早,你这就去将独语师兄请来,我和他还有话说。”
“师父的意思,要欲赴隋朝晋王之邀,前往广陵助他抚绥江南了?”灌顶得了智觊的吩咐,并没当即离开,而是向他问道。
李靖伏在窗外,听得心头一紧,忙凝神屏气,想听听智觊的回答。
“就目下咱们寺中的情形而言,为师还不宜立即动身前往广陵,相助晋王抚绥江南。不过,灌顶,你也须明白,既然你和一众师兄弟当初选择了改投入我的门下,就意味着今后一切行止需以天下苍生为念,头脑之中再无胡汉之分,无论日后为师和独静师兄的这一场争执结果如何,你身为大师兄,须当时刻引领一众师弟,谨记这一条才是。”
“师父,您莫怪徒儿替独静师父说话。在改投入师父门下之前,徒儿追随独静师父多年,深知他心地善良,只是胸襟不够开阔,若不是十几年前与师父辩论佛法受挫在先,受萧无垢、萧如水两名恶徒蛊惑于后,性情也决不至变得如此乖张、古怪,这回执意要同师父作对的。还望师父日后能善待于他才是。”
李靖在窗外听了灌顶这番话,心中隐隐约约地领悟到了独静、独语和智觊三人为何以师兄弟相称,却非出自同一师门的真相,也获知了灌顶原先是独静的徒弟,不知后来因为什么才转投到智觊门下这一隐情。
房中,智觊长叹了口气,对灌顶说道:“我又何尝不了解独静师兄的为人呢?旁的不说,只说这些年来他因与贫僧辩法受挫,招致众叛亲离,数十位弟子弃他而去,转投我的门下这一件事,如果他是心地险毒之人,凭他那一身绝世的武功,只怕为师早就不在人世了。为师是唯恐独静师兄受别人的蛊惑,此次不辞而别下山,做出于隋朝平定、抚绥江南大不利的事情,犯下不赦之罪,才如此急于寻找他,劝他回山静修的,怎会存心和他过不去呢?日间我瞧独语师兄对隋朝晋王邀我至广陵一事心存疥蒂,他是你的同门师伯,你得空时也要替为师多劝劝他才是,切莫要他心中也存了胡汉分别一念之差,铸成大错啊!”
“师父宅心宽厚,依徒儿想,独语师伯多半因念及与独静师父手足情深的缘故,才不大赞同师父今日便答应下隋晋王的邀请,前往广陵的,只要师父能劝独静师父返回天台山,不再过问世间纷争,独语师伯是会站在师父这边的。师父请稍候片刻,徒儿这就去请独语师伯前来。”灌顶说着,手推房门走了出来。
李靖情知灌顶不比智觊、独语二僧,若论起功夫来,和自己相差不甚多,生怕他发现窗外有人,急忙就地卧倒,身子紧贴在地上,屏住呼吸,直等到灌顶走远了,才重新坐了起来。
从智觊和灌顶师徒的一番对话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