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有奢侈到租一艘豪华游轮出海旅游的地步,但我们所享受到的,除了甲板泳池和需要穿着燕尾服出席的酒会外,几乎应有尽有。我甚至能拥有一间单人房,浴室,床垫,空调,电视。
它们很整洁干净,不需要我来收拾,而我只要做的,就是把它们弄乱,弄脏。这是一项复杂而繁琐的工作,我往地上扔废纸,把床单扯出来扔在茶几上,枕套和枕芯被我拆开,一个扔在卫生间的洗手台上,另一个挂在门口的晾衣架上。我在地板上弹烟灰,烟头摁灭了也不扔进烟灰缸里,它们和拖鞋们被我左一脚右一脚踢得到处都是。
我看着我的杰作哈哈大笑,应该再弄乱一点的,但我不知道该怎么操作才会显得更加凌乱。想了想,还是算了吧。
何佳妮进门的时候,我光着上身,穿着一条裤衩,嘴里叼着一根烟。脚边摆了几个啤酒瓶,手里还拈了一个。
她拨开缭绕的烟雾,皱着眉头看着我蓬乱的头发。
“欢迎光临!”我坐在沙发椅上看英超,连站都不想站起来。她避开了一地的垃圾,移动着脚步来到了我的身边。我不去看她,我要让她讨厌我!我受不了她看我的眼神。
何佳妮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我把喝了一半的啤酒递给她:“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吧。喝一杯,可能会好一点。”
她接过去了,然后一口就喝完了。
“好酒量!”我夸张地笑,使劲地拍巴掌。何佳妮忽然就哭了,然后把瓶子摔碎在地板上,她冲我咆哮:“张灿!你真不是东西!”
我以为我对美好事物的破坏力已经很惊人了,但和女人比起来,我觉得我真是不够看。我房间里所有能摔碎的,包括烟灰缸在内全部成了破片。
我很震撼,第一次看到何佳妮朝我发火的样子。
她本来是一个很温顺的女人,有点小脾气。我认识的何佳妮,崇尚美国人的自由,向往法国人的浪漫,对待事物认真而散漫。她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可能会皱眉头,但绝不至于撒泼。
我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还能不能再乱一点?”何佳妮抽泣着,她扯过我的床单,撕了几下,没有撕动。
我无力地躺倒在床,“丫头,够了,我错了!”
何佳妮把床单扔在我的身上,说:“张灿!你在躲我吗?你是个懦夫。”
我摇头,极力否认。我突然觉得这个女人就是我的克星,无论她怎样,我都无力反驳,无力申辩,甚至连大一点的声音都发不出来。我对王静还有发火的时候,孙狐狸就更不用说了。唯独对她,我一点脾气都没有,我看不得她流泪的样子,也根本不能忍受她被人伤害。现在伤害她的人,恰恰就是我。
我坐起来,看着她,想了想,说道:“丫头,我和孙悦,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子!”
“你没必要跟我解释什么!”她冷冷地说:“我都看见了,只是我奉劝你,不要那么花心。你和郑一艳的事情我不会告诉她,但请你以后对她能好一点。”
她说完了,转身离开。
我的心里突然被针扎了一般疼痛,我不知道这些痛感源自哪里,但我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丫头!”我叫住她。
何佳妮回过头来,她对我说:“张灿,我喜欢过你,你也欠我一夜。但那些已经过去了,我不想纠缠你,也不会再纠缠你。我不知道那种喜欢是不是爱,但无论怎样,这些和你都已经没有关系。以后,我会和你保持距离,你也不必如此作践自己来避开我。”
她没有给我再说话的权利,房门被她轻轻关上,那是在告诉我,她和我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这是一种无病呻吟的疼痛,我的身上被刺得千疮百孔,何佳妮用刀子在上面漫不经心地画了好多个十字架,她用决绝的话语驱散了我身体里的躁动。
我觉得这件事情很嘲讽,我和她本来可以是一对非常好的异性朋友。
我颓然地重新躺倒,脑海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想些什么。晚餐我已经没有心思去享用了,孙狐狸主厨,她能做出什么美味来我已经不去关心。我一直躺到了七点多,光线变暗的时候,我才起身把房间收拾干净。
那是一种满目的疮痍。讽刺的是,何佳妮用来发泄的东西,回头都会由我来买单。我大概估算了一下,她一气之下,砸掉了价值近六千多的物品。
这不算什么,我想。我心里很纠结,但不是为了这一地的碎片。
我们的目的地还要经过一夜的航行才能到达,听说那里有非常漂亮的海岛,我们可以潜水,海钓,在木屋里品尝鲜美的椰汁和醇烈的龙舌兰,还可以看草裙舞,听纯正的新西兰毛利音乐。我本来很向往,但我现在意识到,那里没有老黑。我突然间很想回去y市,找老黑喝酒。就喝猩红燕尾,好好地醉上一次。
但是我知道,他肯定要扇我一耳光,就像上次我被徐璐璐在发廊里抓住后的那样。
他一定会骂我:“你个没出息的货!”
我把空调开得最低,蜷在没有床单的床上,让冷风吹着我的身体。
迷迷糊糊地时候,突然有一只温暖的手在我的身上游移,我以为是幻觉,睁开眼睛,看到了孙狐狸。我吓了一跳,连忙坐了起来。
“你怎么进来的?”我把床单扯过来,盖在了自己裸着的身上。
孙狐狸指了指门:“没关,我就进来了。”
我警惕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