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后,偃炆站在城头大半日,亲眼看着楚兵整齐有序,从容不迫地撤离,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此时凰城内外早已喜讯传遍,老百姓纷纷走上街道,欢呼庆祝,取出家中粮食,自发组成了一长列送军队伍,敲锣打鼓地送到城头,犒劳守城兵将们。
偃炆的威望在此时达到最高点,老百姓送来许多字画,写着许多称颂之词,甚至还有的写着“观音转世,如来投胎”八个大字,感谢她舍身忘己,搬来救兵。
此事传到国尉将军和老上卿等士大夫耳朵里,心里自然很不高兴,一个跳大神的巫士,居然成了救国救民的英雄?
但王上对偃炆很是偏袒,什么都向着她,这更让那些凭着军功、家世上位的官员们心里暗暗不服。
而偃炆本人,对百姓表现出的热情和拥戴,也有些出乎意料之外。吴国为什么来援,各个缘由,这本奏折该怎么写,她心里实实在在没有斟酌好呢!功劳记在谁头上,也记不到自己头上,自己还差点斩了吴王!
想起黎小石,更是有些汗颜,命令吴王派遣援军,孤身独闯楚营,黎小石做的这些事情,至今没有人知道。
回到国师府,已经夜深,她疲累至极,本想直奔卧房睡觉,顿了顿,还是绕道去了黎小石的下房。
窗内只有一盏油灯如豆,幽暗的火光映着黎小石的身影。
他并没有躺下,还盘腿坐在床上,闭目凝神,全力运转丹田气息,回流全身经脉,不断冲击中宫。那里的气息不畅,总有凝噎之感,仿佛一团厚厚的乌云堵塞在中宫之口。
黎小石全神贯注于体内,连偃炆进入屋内都没有发觉。
他额头的汗珠汇聚成流,从脸颊一颗颗淌下,胸襟处更是汗湿一片,看得出非常费力。
偃炆坐在桌前,默默无语地坐了一柱香功夫,实在受不住困倦,伏在桌上瞌睡起来。
朦胧之中,只听一声细微动静,连忙惊醒,只见黎小石口中吐出一口黑色的鲜血,当中还有多个凝固的血块。
他仍然双目紧闭,眉间紧缩,身子晃了晃,似乎支撑不住,就要朝面前扑倒。
偃炆怕他从床上摔下来,赶紧接住,又取出手帕,替他擦拭唇边黑色血丝。
黎小石觉得一口凝血吐出,中宫顿时顺畅许多,恍恍惚惚睁开眼睛,见到戚琪为自己擦嘴,微微一笑,自然地抓起她的手,将头靠在她的脖子上。
一缕幽幽暗香钻入鼻孔,好熟悉的体香!这香味好像令人身处一片软绵绵的云端,颇能慰藉心田,黎小石禁不住拿鼻子在对方的脖子上蹭了几下。
偃炆吃惊不小,这、这登徒子!难不成还想要占本尊的便宜?
慌忙抽身退出,一跃站起。
黎小石本来运功将凝血逼出,用尽了全身力气,现在力乏不继,突然失了倚靠,便扑通一声从床上摔下,扑倒在地上。
龇牙咧嘴从地上爬起来,甩甩脑袋,这一摔却让他清醒了不少。
抬头看看偃炆,她眼含恨意,想必又想起了那一晚上的羞辱。
黎小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尴尬地爬回床上。
偃炆气道:“你不会又要说,你把我当成了那个死鬼吧?”
黎小石干笑一声:“是啊!”
偃炆刷一下抽出佩剑,指着黎小石的下身:“现在你手无缚鸡之力,我总打得过你了吧?也不枉我委曲求全!”
黎小石慌忙捂住下面,叫道:“等一下!楚军已经退了,你不能再阉我!”
偃炆叫道:“不行!我总得出了这口气!”
眼看剑至身前,黎小石叫道:“你请了最好的医生,拿最好的药材熬了汤,又坐在这里这么久,难道就是为了等我伤好以后,把我变成一个太监?”
偃炆的剑一凝,手臂有些迟滞,刚才看黎小石运功疗伤,明明心里焦急,可他醒来就对自己非礼,心中又羞又恼,竟乱了分寸!
黎小石见状,赶紧按住剑刃,趁势夺了剑去。
因为害怕偃炆这一剑来真的,所以夺剑的时候黎小石用上了全力,不料偃炆此刻心中早已后悔,剑气立收,即使黎小石不来夺,这剑多半也是停在那里再下不去。
因此黎小石一夺,竟将偃炆连人带剑卷了去,长剑叮当落地,偃炆和黎小石则一同滚在床上。
四目相对,黎小石看到偃炆的双颊忽然一下子涨得通红,按住的纤纤细手也变得滚烫。
嗯?这女子不会是动了情吧?
黎小石心头有些小小慌乱,上一次二人并躺在地上之时,他以为那是戚琪,可这一次不同,眼前的人是偃炆。
纵然心中明了,可是看着那一双妙目,如同一江春水,水波涟漪荡漾,看得人挪不开眼睛。那里面似乎藏着很多东西,一眼看不清楚,还想要再看一眼。
正在此时,房门“嘎吱”一声推开,郭玉和黎云云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
偃炆顿时好像被马蜂蛰了一般,从床上蹦起来,一步越过黎小石跳到地下。
黎小石还没有恢复力气,慢吞吞地转过身来。
郭玉和黎云云的四道目光,好像大摆钟一样,一会儿摆到黎小石身上,一会儿摆到偃炆身上。
偃炆遇上这四道目光,几乎站立不稳,连忙深吸一口气,想要说什么,却觉得说什么都是徒劳,赶紧飞也似逃了。
黎小石轰然躺下,长出一口气,叹道:“你俩来得真是时候!我差点就犯了错误。”
心里咯噔一下,好像已经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