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那人左手依然按着不断蹬腿的兔子,右手却使劲将菜刀插进了案板里:“和尚就应该在寺庙里念经打坐,这些闲事还是不要管得好。”
长捷有些结巴起来,他不会引用大段大段的至理名言去说服他人:“它,它既不愿死,你又何苦去做恶人。佛语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终于被他想起来一句广为流传的名句,用在此处刚好。
“人一上百,形形色色,人一上千,铺天盖地。和尚娃娃,你这话说出去简直笑死人了。”屠夫不以为然,甚至真的好想笑:“我就是卖肉的,你不让它死,那就是让我死。”
见长捷不语,摊贩摆摆手:“行了,看你是个出家人,又是一个娃娃,赶紧走吧,这不是你们呆的地方。”
长捷眉眼低垂着,没出家之前,他也确实荤素不忌,但今时不同往日了,遇到这样的事情若还不能阻止……
玄奘在随身挂着的布包里翻找着,“这个够了吧!”
玄奘的身高也刚刚比案板高出一个头来,他被几枚铜钱置在案板上的时候,还费劲地踮了脚尖:“这只兔子,我们买了。”
回时的路上,长捷愁眉不展,玄奘越发的不解起来:“二……呃,长捷师兄,怎么还不开心?这只兔子不是得救了吗?”
兔子在玄奘温热的怀抱中极度不安地挣扎着,玄奘安抚地摸了摸它光滑的皮毛:“一会儿回了寺里,就放了你。”
“兔子是得救了不错,可钱全用来买了兔子,住持要的东西我们都没买齐。”长捷情绪低落,很难打起精神。
玄奘抚摸在兔子柔顺的皮毛上的手就是一顿:“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屠夫靠杀生挣钱,我们如果不把那份钱交出来,那他不就死了嘛。”
“玄奘说得对。”长捷笑笑,总感觉来了净土寺以后,江流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很多想法都莫名地成熟了。
看到这个样子的弟弟,他应该是高兴的,却不知为何,反而有些不认识玄奘了。
住持看了眼雪白的兔子,没有苛责什么,直接轻轻地挥手:“咱们寺坐落在山林里,寻个好去处,把它放生了吧。”
玄奘把它带到了一处宽阔非常的空地里,净土寺周围应该是安全的吧。猎户们就算想来打猎,也多少会为他们自己的福报着想。
兔子一路上就不曾安分过,玄奘其实很好奇,它被困于生死一线的时候在挣扎是常情,为何现在脱离了危险,它还是在挣扎?
“哎!”玄奘勉强勾了勾嘴角:“看来,你也不是很喜欢我啊。”
松开双手,那一抹白色雪球般肉乎乎的东西像发了疯般地一头扎进了林子里。玄奘脸上的笑容却渐渐变得僵硬,因为他亲眼目睹了,那只被他和二哥救下来的兔子,亲手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干燥粗糙的树皮上,殷红的血色那样刺目,明明都是很深的颜色,但那氤氲开来的血迹却不知为何像滴落在了白雪皑皑的大地上。
玄奘缓缓下蹲,看着兔子雪白无暇的皮毛上就那样沾染了鲜血,上下起伏的胸膛在不知跳动了多久之后,终于变得冰凉。
“我不后悔救了你。”玄奘声音虽然低低哑哑的,但却超乎意料的坚定。
许久未见玄奘回转的长捷不免心急起来,他在林子里中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着。终于看到了那个最熟悉的身影半蹲在一棵大树前:“玄奘,你干嘛呢?”
二哥的声音还是那样的温和,玄奘亲手刨了个坑出来,他打算把这只主动赴死的兔子葬了。
“它,它怎么死了?”长捷尽力别开眼去,这个死相有点惨烈,令人不忍直视。
“估计,是我害了它吧。”玄奘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明白了兔子奇怪的做法。
“但,我不后悔。”这样的话,他也说不出来。他以为的搭救,对于被救的那一方,或许是苦海的另一个方向呢。自己所认为的好,不代表就真的是好的。
“你别自责了,兔子嘛,可能是惊吓过度了。这才撞死的。”长捷拍了拍玄奘的肩头,出声安慰者。话虽然这么说,但长捷的心里总是涩涩的,被塞得难受。
玄奘摇摇头:“我也不是自责。”二人一前一后走回了净土寺,刚好赶上了晚课。
一路上,长捷看着那小小的身影被夕阳无限拉长,似乎影子一直被踩在脚下。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他们兄弟间变得这样陌生疏离,一开始还只是称谓上的变化,可现在,他却越发的看不透玄奘了。
他摇摇头,低声道了句:“江流,你太凉薄了些。”
玄奘低着头在走路,却并不代表着他什么都不知道。即使二哥声音那么低,但他还是逐字逐句都听得很清楚。
这么多年,他的印象中,亲人只有二哥一个。可二哥这么说他,要说他的心里不难受肯定是假的。
玄奘握了握拳头,当晚,他就做了一个神奇的梦。
那梦里,所有的人都临水站在无边的荷花池上,脚下大大小小的粉色莲瓣,绿色荷叶全部被笼罩在濛濛的金色暖阳之中。
“这里是哪儿?”玄奘缓步地朝前移动着,这里他确确实实是没有来过的。但正如他几日前看到的那样,所有的梦都不是毫无征兆的,会做这个梦,一定不是什么无中生有的。
“你不记得这里是哪儿了吗?”双脚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碰,玄奘低头看去,发现是一朵莲花。
它浮在水面上,轻轻转动着,泛起的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