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何家贤这番说词打算亲自上阵,谁知道陈氏就是不愿意松口,她就想着雪梨去吧,雪梨又受了伤,且平日的表现小事还可以,大事就有点不爱上心的样子。唯有吉祥可以一试一用。
谁知道,吉祥比她料想的还要灵活,还要能干。
“二奶奶看重奴婢,奴婢自然要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给二奶奶。”吉祥扶着何家贤坐下:“二奶奶若是打算来方府当个泥胎木偶,浑噩着度日,那奴婢只保二奶奶不太受人欺凌便是,这是梅姨娘派奴婢来时交待的。”
何家贤大骇!梅姨娘?
吉祥对着她困惑的神情点点头:“可奴婢今日听二奶奶教奴婢说的话,虽然只能管一时之功,但是却恩威并施,有条有理,且奴婢照说了,那春娇果然买账。”吉祥跪下来磕头请罪:“奴婢便私下又回了梅姨娘,梅姨娘道,本以为您是个懦弱怕事,只会死读书的,没料到还有几分脑筋,叫奴婢一切听您的吩咐就是,日后不必事事问她了。”
何家贤忍住心中的大惊,梅姨娘是方其瑞的生母,想方设法照看儿媳妇可以理解,只是她如何能瞒天过海,连一手遮天的陈氏也骗过,打发这么一个妥帖人到自己身边来?
陈氏对梅姨娘的忌惮,她这个被禁锢的人,都能偶尔从丫鬟婆子们的闲聊中得知只言片语。如若是方老爷歇在梅姨娘房中,翌日一早,陈氏必然是要称头疼,且不见四位姨娘请安的。刚开始还以为是巧合,时间长了连下人们都看出来,只要陈氏一头疼,便私下笑着道老爷定是昨日又歇在梅姨娘那里呢。又互相叮嘱这一日办事不能出差错,报喜不报忧,免得被迁怒,胡妈妈到这一天都乖觉许多。
思忖间便问了出来,吉祥有些犹豫,片刻后才下定决心:“梅姨娘不让奴婢说,免得二奶奶不懂人情走漏了风声,只让奴婢好生伺候,连她都不要暴露半句。”她眼睛灼灼地盯着何家贤,颇为信赖:“奴婢今日既然表忠心,索性一并说了吧。奴婢小时候在勾栏院,梅姨娘还在时,奴婢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被伯娘卖到那等地方,只等长大了便……”她眼里有泪:“梅姨娘见奴婢年纪小,不忍心糟蹋,只说与院主妈妈听,叫奴婢在院里侍弄花草,等长大了再说。后来没等奴婢到接客那一天,梅姨娘就被老爷纳了进门,没过多久,奴婢就再被人买了去,那人把奴婢放到大街上,就跑了,奴婢却没有衣食之所,流浪了几日,后得了消息,叫在长街上惊了老爷的车架,只装死不起,说与家里人走失了。老爷派人寻了几日寻不着,就带奴婢回府做了个丫头,管园子里的事。”
吉祥想起往事惆怅万分:“奴婢在园子里待了半年多,才偶然见了梅姨娘,心里恍然大悟,知道大概又是梅姨娘救了我。奴婢四下无人时,也问过她为何不让我贴身伺候,她对我的大恩大德,我便是舍了命也要报的。”
何家贤听得入神:“然后呢?”
“梅姨娘说,她家以前有个妹妹,与我有点子相像,不忍心我流落在那种地方,偏她一个女流之辈,身边有掣肘,自身难保,也无其他法子能安顿我,只能这样曲曲折折的想办法。她不求我报答,也不愿意让我卷入大家子的争斗中去,只想我好生当差,到了年纪她找个由头给我配个人家,放了出去,日后安稳过活。”
想来是自己在陈氏面前太过怯懦,梅姨娘终于心疼儿媳妇,看不下去,才将吉祥送到自己身边来。
“梅姨娘说,二奶奶您是个好的,即便性子软和些,跟着没有大福气,可也绝不会刻薄亏待我。还教我全了她一点儿私心,没能完成对我的承诺……”吉祥说着又抽泣起来:“奴婢这条命为梅姨娘舍了去都心甘情愿,什么承诺不承诺的,奴婢情愿一辈子伺候你们二位。”
何家贤苦笑道:“我哪里有梅姨娘那样伟大的情怀,值得你舍命……”
吉祥也知道这话如今何家贤信不着,便不再说,只直起身来抹泪:“即是梅姨娘嘱托,奴婢只知道遵从。”她顿一顿,破涕为笑:“梅姨娘大恩,没让奴婢在那地方接客……被人糟蹋……奴婢本以为遇上个笨的,跟着遭点儿罪也认了,只如今瞧着,却不是这样,奴婢倒比原先有指望多了。”
何家贤点着她的额头:“方才是谁说舍了命去也不怕……”
吉祥见她挪揄自己,忍不住笑得更欢:“舍命虽然心甘情愿,倒是没有活着好……”
何家贤就拉她的手让她挨着自己坐,吉祥却一本正经推开:“虽奴婢和二奶奶表了忠心,可到底一个是主子,一个是奴才。二奶奶您聪慧有余,于这大宅院的人情世故却并不懂,难免不留神就着了道。比方这会子,你得永远记住,您不把自个儿当主子,哪有下人真心将您当主子?”
何家贤听她说的在理,急忙求教。
吉祥说:“您手上若是有权,不过被奴才们顾着情面,嘴上脸上尊敬,心里却并不,只想着从您身上讨好处,仗势欺人……若您连权都没有,您就得明白,主子落魄了,可就连奴才们都不如的。”
她掰着手指头:“就拿我跟您来说,若是有个丫头跟着我,我落魄了,我本就没什么好处给她指望,她不过瞧不起我便是,可若是跟着您的丫头,您是她的指望,您落魄了,有良心的,另攀高枝就是,没有良心的,她指不定还怨恨您不争气,耽搁了她,背地里讥讽、记恨、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