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允芝笑道:“那便请来一见,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人物。”
怀叔点头,躬身退去,不片刻,就带着三个人到了门外。
“老爷在里面,三位请。”
他自己就侯在门外,帮三人把门打开,请进去又关上门。
李明益李秀才,是孙秀才的同窗。跟着他来的,就是孙秀才和嬴翌。
进门,李明益和孙秀才道了声‘县尊父母’,施礼。嬴翌站直了身子,也礼了一礼。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大半年了,对人与人之间平素的一些礼节,嬴翌也已适应。只是对卑躬屈膝,总不太爽利。即便是当着这位县尊,也不曾躬下去。
郑允芝目光从两个秀才身上扫过,最后落在挺拔魁梧的嬴翌身上。
他这一看,果然觉得这个昂藏的汉子,有着不同一般的气质。站在那里,就好像一堵城墙,厚重沉稳,好似什么也不能令他折腰。说起来只是个小民,但面对他这位县尊,却没有应有的卑微,反而有种平等而视的傲然。
嬴翌自己并不觉得怎样。
所谓平等与否,不在言语,行为也表达不了什么。关键是要有与人平等的本事。自忖有本事,才觉得能与人平等。否则没本事,再怎么觉得,再怎么上蹿下跳,也是枉然。
连几百年后,口口声声的平等,也不过是给小民的自我安慰。不要说面对世界首富、一国元首,就算是一镇首富、公务科员,平头百姓在他们面前,都自觉低了一头,该巴结的巴结,该谄媚的谄媚。
“坐。”
郑允芝言语简练,等三人坐下,便道:“不知两位廪生有何事要见本县?”
他虽然觉得嬴翌气质不凡,但终归是个小民,并不真的有多在意。
李秀才道:“县尊容禀。确是一件大事,但内里详情,还要问学生的同窗和这位嬴翌嬴壮士。”
“哦?”郑允芝看向孙秀才。
孙秀才道:“回县尊的话,嬴哥儿对此事最是了解。”
嬴翌这才说话:“敢问县尊,是否有一批军饷即将抵达叶县?”
嬴翌并不啰嗦,一言直指核心。
郑允芝一听,身子绷紧了一霎,神色肃然,眼神瞬间凌厉:“你如何知晓有军饷抵达叶县?!”
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嬴翌道:“县尊听我说来。”
就把袁公子、郝摇旗、流贼的事,一一道出。
“我是小王庄的人,与孙秀才同乡。几日前我去山中狩猎,不曾想一只虎屠戮小王庄的乡亲。我下山之后,连夜追踪,寻一只虎报仇...作日我来叶县,趁夜入城,找到孙秀才。原本打算今日一早就去北边,看看能否寻到诛杀一只虎的机会,不料出西山楼的时候,意外听到了这个消息。”
嬴翌有条不紊,从头说起:“彼时西山楼大堂只有一桌人用饭,我耳聪目敏,听他们说什么从赣西来的军饷,又说什么‘闯王’之类,觉得他们不是好路数。我与流贼不共戴天,我大哥大嫂,侄女小丫,皆死在流贼手中,听到这消息,我如何肯放过?我等他们出来,暗中尾随,未曾想他们竟然在城北偏僻之处的城墙下开了个洞!”
说到这里,嬴翌看着色变的郑允芝:“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县尊不能耳听八方眼观六路,有些疏漏在所难免。”
郑允芝叹了口气,又听嬴翌道:“五人,从洞中离去四人。我抓住最后一人,从他口中问明了消息。”
“请壮士速速道来!”郑允芝心中狂跳。
嬴翌道:“赣西军饷的消息,是其中那个女扮男装的袁姓之人传递给流贼的。我不知道朝廷是怎么保密的,但却坏在一个女流之辈手中,实在啼笑皆非。”
郑允芝涩然。
嬴翌道:“这个女的似乎铁了心要投靠闯贼,以军饷的消息投名。却联络的,是闯贼麾下的贼将郝摇旗。那三个老贼,就是郝摇旗的手下。他们不知用什么手段混入城中,又在城墙上开了个洞,等军饷一到,郝摇旗大军兵临城下,团团围困,然后里应外合,来个吃干抹净。”
郑允芝听的冒了一身冷汗,心中顿觉无比庆幸。
他连忙道:“壮士拿住的老贼现在何处?”
嬴翌道:“还在西山居,孙秀才的房中。县尊可以立刻叫人去提。另外,城北城墙下的洞,该怎么对待,县尊也要尽快拿个主意。如果要稳,那就把洞子堵上。如果要出其不意,将计就计,就留着洞子,等贼将郝摇旗得意的时候,给他来下狠的。”
郑允芝没有立刻拿主意,把守在门外的老仆唤了进来:“怀叔,你叫小五立刻带人去西山居把人拿来。另外,去看看城北的洞,先不要填了。”
“是,老爷。”怀叔不敢怠慢,急急忙忙就要往外走了。
嬴翌此时提醒一句:“我当时没有问城里是否还有贼人,老爷子去拿人的时候,最好不要声张,免得打草惊蛇。”
郑允芝一听,暗道正是,也连忙嘱咐。
怀叔道:“老爷放心。”
等怀叔离开,郑允芝也顾不得县尊官威,感激道:“嬴壮士心怀大义,是为楷模。若无嬴壮士,此间大事不妙!”
嬴翌摇了摇头:“我一匹夫,县尊言重了。我与流贼之仇,三江之水也洗刷不净,如果能叫流贼吃个大亏,怎么做我都愿意。”
郑允芝露出欣赏之色,心头一转,笑道:“嬴壮士大义在心,何不为国为民?流贼势大,嬴壮士一己之力,报仇也难。如今朝廷再次剿贼,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