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夫骑着他那辆小摩托进了院子,支好车,从行李架上取下医药箱拎在手里,赵云飞、李中等人迎出来,寒暄几句,让进屋。
赵红利老婆说:“韩大夫您赶紧给看看,医院要把他的腿给锯下来,一家子人都指望着他呢,要是没了腿,这后半辈子还怎么过?您给看看,有没有不锯腿的法子?”
韩大夫掀开被子看了看李中的腿,脸上的表情很是古怪,皱眉说:“你这个,还是上医院吧。”
李中说:“大伙儿都劝了半天了,他不去。”
韩大夫说:“这么重的伤,我也看不了啊?”
赵云飞说:“要不您先给输上消炎液?再观察两天,实在不行再去医院。”
韩大夫很是为难,说道:“你们让输液我就给输,可是,咱们丑话说到前边,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可不负责。”
韩永成和韩大夫是一个韩姓,关系走得也比较近,开玩笑道:“你出的问题还少啊?哪个让你负责了?”
韩大夫说道:“你别胡说,坏我名声,我可没出过医疗事故。”
韩永成笑道:“你敢说你没出医疗事故?上个月,我家那头老母猪有病,你刚给打完针,没半个小时就上西天了……你这不是治病,简直就是送行……”
李中等人都笑了,压抑的气氛有所缓解。
李中说道:“先死马当活马医吧,能治好也说不定,我当初刚查出尿毒症的时候,也没想到能恢复到现在这样。”
众人都说是这么回事,韩大夫无奈,只好挂上瓶子,给赵红利输上了消炎液。
这时韩拓骑了一辆三轮车进了院子,车里拉着东西,赵云飞出来帮着搬,一竹筐大骨头,一块后臀间肉,一搪瓷盆血豆腐,一袋子大米,一箱方便面,两人全都给搬进了屋。
看着赵红利痛苦的表情,董琳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一个精明能干的汉子、好好的一个家,说垮就垮了,农民家庭抗御风险的能力实在是太低了。
董琳想了想,说:“我给我妹妹打个电话吧,看看镇政府对这种情况是不是有什么救助措施。”
赵云飞对“救助”这两个字极为敏感,或者说是反感,心里忽然腾起一股无名之火,对董琳说道:“打电话?打什么电话?让官老爷来可怜可怜我们这些老农民?”
董琳正从包里往外掏手机,听了赵云飞的话,不由得僵住了,脸上通红,呆呆的望着赵云飞,有些下不来台。
刚刚轻松一些的氛围瞬间凝固,大家都看赵云飞和董琳。
韩拓见赵云飞这样对待董琳——他心目中的偶像,立刻就不乐意了,挠了挠后脑勺说:“哎,我说,云飞,你、你不会是吃错药了吧?人家琳姐好心好意的给托关系走后门,争取弄点钱来,这也是好事呀,你发的是哪门子火?你这么说我琳姐不行,你得给琳姐道歉。”
赵云飞低头不答,其实,说完那句话他也后悔了,自从认识董琳以来,两人一直都很尊重对方,从来没吵过架、没红过脸,而且董琳也没少给他帮忙……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火气有点大,太冲动,可能是中午喝白酒的缘故,看来以后要少喝酒。
李中赶忙打圆场,说道:“这也不能全怪云飞,他看见他二哥伤成这样能不着急吗?”
李中不担心别的,主要是担心韩拓和赵云飞僵起来,小伙子都比较“中二”(愣头愣脑脾气大),大过年的,万一打起来就麻烦了。
李兰芳看出自己爸爸的担心,笑道:“爸,你还怕他俩打起来呀?放心,打不起来……”
李中呵呵一笑,韩永成也笑了,说道:“云飞是中午喝酒了,说话有点冲,董老师别往心里去啊,云飞的意思我明白了,你们看电视里头,经常播一些感人的片子——哪一家有人生大病了,为了治病,穷得去讨饭,结果在火车站或者是什么地方碰到领导视察工作,领导对这一家人关心一下,结果呢,这家人上了电视,上了报纸,然后,这个部门也来了,那个名人也来了,又是送钱又是送东西,连医院也给免费治疗了——你们说说,这叫什么事?他们早干嘛去了?偶然碰上领导就能得到这么大好处,那些碰不上的,像红利,怎么办?没钱看病,只能在家等死吗?”
董琳毕竟比赵云飞和韩拓大着好几岁,心理上要成熟得多,听见大伙儿都劝,早已恢复了正常神态,笑道:“我看见这样的新闻心里也是别扭,那些媒体,拍马屁的多,敢讲真话的少,还有借机炒作的,好多人也是,需要雪中送炭的时候他却偏偏锦上添花。”
韩拓晃了晃脑袋说道:“我可没你们那么多思想负担,我只知道医院不见票子不治病,二哥现在需要票子,越多越好,现摆着咱们镇上有人,我涛姐是官儿,就算咱们一村儿人一块儿说一百句也顶不上她说一句,这么好的人脉关系不用,那不成傻子了?再说了,可能人家当官的也想帮助像二哥这样的户,咱们要是不去找、不去诉苦,人家也不知道啊,对吧?——琳姐,你别理云飞,打电话,跟我涛姐说。”
董琳说:“幸亏云飞把我给拦下来了,我这样打电话确实不够慎重,你们看这样行不行,让二哥家的人去镇政府一趟,把情况说一说,就直接找我妹妹董涛,我妹妹也是认识二哥的,这样的话,效果会更好一些,也免得有人说咱们假公济私。”说完,董琳从包里拿出皮夹子来,将里面的整钱全都取出,大概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