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沉,沉到让人喘不过气,似乎有浓浓的黑雾飘荡在空中,堵塞着呼吸,滞纳着行动。苏利文和张问海从旅店二楼走下来,靠在墙角,向艾米丽开来的那辆车看去。
车没有动,没有熄灯,也没有人开门。迎着强光,二人也看不到车内是否有人,但想来艾米丽还没有下车,因为这极其安静的夜,下车的声音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一点动静都没有的,况且这个只有二层的旅店,门廊都是露天的,从房间里出来就可以看到艾米丽的车子,甚至在苏利文和张问海下楼的时候,两人还看到了人贩子们的房间门开关的情形。可以说这里几乎不存在什么视线死角,除非从建筑背面的窗户和防火梯通过。
“怎么办?”张问海看向苏利文。
“等!”苏利文沉声道:“她总会下车的。那些人贩子看到这里有灯光,应该会选择从窗户或者防火梯溜走。用不了多久她就应该能发现这一点。”
说到这,苏利文的心已经开始慢慢提起来,事情发展到现在,lily应该已经出手了,只是不知道那双隐藏在黑夜中的魔眼究竟盯上了谁,会是他吗?汪川说过,lily的手段是利用人心中的恐惧来放大她的能力,从而杀人折磨人,那么他自己有什么可恐惧的呢?
虽然汪川一再强调,千万不要去想自己害怕什么,哪怕只在心里想也不行。但苏利文觉得,自己真的没什么害怕的东西。他虽然少年早慧,进入少年班,但情商上也并不落后于那些普通的大学生,甚至比他们超出还不一定,因为智商和情商有时候本就是共通的。
他从小生活在一个非常善于教育孩子的家庭,而他本人也天资聪慧,仿佛上天眷顾一般,对他来说进入少年班,没有什么曲折的励志故事或者耀眼的明星童年,他觉得这是一件很自然很理所当然的事情。他就是很自然的那么聪明,很自然地进入少年班,很自然地快速形成了相对完备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
他相信科学,但他从不迷信,他尊重唯物主义,但绝不守仁格竹,他有求知欲,但绝不钻牛角尖。他是一个很完美的人才,天骄,他不耀眼,不精彩,但就是那么优秀,那么强大。所以他无所畏惧,他不觉得自己会害怕什么,不觉得自己会因为什么而愧疚,也不觉得自己会产生羞涩。这些贬义的,不完美的,常人会犯的错误,在他这里就是很自然的不存在,就好像他很自然的是个天才一样。
如果说他唯一会怕的东西……恐怕就是不再是天才吧?
苏利文自嘲地笑了一下,但随即他就怔住了。
这句话看似自嘲,但细细想来……竟然真的很有道理!
如果他无所畏惧,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个天才,能解决任何事,看透任何事,那么如果他不再是天才呢?这将是最可怕的事!
可是这种想法……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过?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才想起来!
苏利文蓦然一惊!他惊慌地向四周看去,然而令他汗毛皆竖的是,周围竟然是一片黑漆漆的死寂!张问海,旅馆的墙壁,艾米丽的轿车,还有那黑沉沉的天空,全部都消失不见!只有仿佛无尽深远,又极其狭小的黑暗笼罩着他!
(对我出手了?!)
苏利文立刻强行停止自己去想什么自己害怕的事情,因为他本就无所畏惧!如果说害怕自己不再是个天才……可不再是天才的人还是他苏利文吗?这本来就是个伪命题!既然他是苏利文,他就只能是个天才!这是无法被拆分的一个整体!
这样想着,他迅速冷静下来,虽然人类对未知的恐惧仍然让他本能地颤抖,但他知道,这些只是身体的神经反射罢了,一旦适应了这里的黑暗,接受了这里的陌生,这些症状很快就会消除。
(如果我已经无所畏惧,站在lily的角度想,她一定会想办法试探出我所惧怕的东西吧?她不会一直把我关在这个黑暗的地方……)
这样想着,周围的黑暗似乎就随着苏利文的思想而变得明亮了起来。这种明亮极其有限,但足够苏利文看到周围的情形了——四周都是密密麻麻的方块,像是被打乱的拼图一样,一个个方块之间的纹理毫无规则地分布着,这样的墙壁一共有四面。苏利文瞥了一眼头上和脚底,同样也有着这样密密麻麻的“拼图”。
他试着伸手去摸了一下,发现这些方块确实是可以移动的,也就是说,这六面墙壁确实是六幅巨大的拼图!
(拼拼图吗?觉得我会因为拼不好拼图而对自己的智商产生怀疑吗?)
苏利文的脸色隐隐露出古怪,这种小儿科的把戏真的会对他这样的人起效果吗?如果lily所谓的读心只能做到这种程度的话,那这部恐怖片还真的没什么难度啊……
想到这里,他并没有太过在意,只是随意地按照墙上的纹路,开始移动着墙上的方块,在他想来,这种拼图恐怕根本就没有拼好的可能性。而且墙上的拼图本身就很怪异,一般移动方块的拼图,肯定是要有一个方块缺失才有可能移动的,但这面墙壁的方块却是整行整列的移动,而墙壁边缘因为移动而消失的方块却不知道去哪儿了。看起来倒像是一个巨大的平面魔方。
(lily到底想干什么呢?既然我已经猜透了她的打算,不管拼图能不能拼出来其实都没有什么意义了,她到底想干什么?拖延时间?)
想着想着,苏利文突然顿住了,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