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氏笑道:“我还年轻,不碍事,反正坐着也是坐着。”
沈崇光就走过去给她把灯拨亮了点儿。
文氏道:“今儿不去书房?”
“明儿休沐,有的是时间。”他盘腿在炕上坐下来。
廊下丫鬟从前从没见过三老爷如此对待自己的妻子,弯着的眉眼里都有着心照不宣的欢喜。
到底主家和睦,下人们也相对轻松。
沈嫣连等了沈崇光几日,晌午起来见他的长随居然在垂花门下搬花盆,不由问:“老爷今儿没出去?”
长随哈着腰道:“老爷今儿休沐。”
沈嫣听得心下一动,站在廊下想了想,便就推了手头所有事,唤来丫鬟去往撷香院。
近日一干年轻人在朝上大展风采,沈崇光也再不敢敷衍,晌午歇了会儿,难得没有人登门拜访,便就起身在书房读书。
长随忽然进来道:“三姑娘来了。”
沈崇光摆摆手,一抬头便见沈嫣进了门来。
“有事?”他问道。
沈嫣攥着绢子,看了他一眼,沉下心说道:“父亲这会儿可有空?我有件事想跟父亲说。”
沈崇光也没多想,顺口回了句:“什么事?说吧。”
沈嫣咬咬牙,而后提了提裙摆,两膝一折跪在了坚硬的地砖上。
“我想跟梅公子解除婚约,还请父亲成全。”
“什么!”
沈崇光几疑听错,刚才放得柔软的语调立刻拔高起来!“你再说一遍?!”
他这一声吼,门外下人们也跟着把心提了起来。
沈嫣望着地下,平静地道:“我想退婚,不想嫁去梅家,请父亲成全。”
沈崇光望着她,只觉一口气顶在了心尖上,沉也沉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
他这些年的确是对纪氏所出的儿女们多有疏忽,可不代表他就不曾惦着他还有三个儿女。
他与梅老爷是多年的同窗,这些年虽然少见面,可交情却未曾丢下。
那年在梅家在见到梅麒瑛,他一眼便喜欢上了这个聪明又开朗的男孩子,他想着他的嫣姐儿那么闷的性子,如果能配个这样的男子做伴侣,那该是多好的一件事。
碰巧梅家夫妇也是曾见过小沈嫣的,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这些年他一直与梅家书信不绝,梅麒瑛的才名他心里早就有数。
他这样出色,令得他这当爹的心里也安乐许多,想沈嫣小时候没得到过他多少关注,如今好歹给他寻到了一个好归宿,日后他们和和美美地,他心里也高兴。同时也骄傲。
可没想到他如此重视着的一门婚事,那么期盼着他为她选的这门婚事能多少弥补他当年的过失,而她在这节骨眼儿上却居然提出退婚!
“你最好给我说出个理由,否则我就打断你的腿!”
他火冒三丈地指着她,声音都飘起来了。
上回他就隐约察觉她有这层意思,还以为放了狠话之后她就该死心,不想这才过了几日,她反倒是直接跟他提起退婚来了!
沈嫣咬了咬下唇,反倒抬起她青白的脸来:“我的理由就是不想嫁给他,我不想嫁到梅家。”
“怎么回事?!”
文氏与沈渠听到动静即刻赶了过来,看到这情景也是吓了一跳。
“你不想嫁到梅家,那你想嫁给谁?你是不是在外头招惹别的人了!”沈崇光怒气上头,也顾不上当着填房妻子,直接怒骂起她来。
“老爷!”文氏连忙上前劝止。哪里有当父亲的这样疑心自己的女儿的呢?
沈嫣因为他一张嘴就怀疑她行止不端而心下寒冷。
这就是口口声声关心她的父亲啊!
她望着前方一盆兰花,挺直脊背,说道:“我没有招惹谁,我只是不想嫁给梅家。
“父亲从来没有了解过我,不知道什么样的人适合我,只是凭着您自己的意愿在三言两语之间决定了我的人生。我不想逆来顺受,如此而已。”
她与霍究从未开始,所以这话并没有骗人。
不管日后她与霍究有没有缘份,她与梅家的婚约,都是她自己的事情。这也根本就是两件事。
“简直混帐!”沈崇光怒骂。
文氏忙把她拉住,又给他扬开扇子扇风。
过门几个月,虽是早就听说沈崇光与嫡出子女之间关系不怎么样,但她还是头一次见到他们父女起争执。
眼下看沈嫣一脸的决绝,她忽然就明白这些日子她郁闷的根由了,原来她竟是不满意这桩婚事!
又不由庆幸那日好在没有说的太深,不然可就真招了她的厌了。
这般想着,又不停地劝和:“嫣姐儿不想嫁也不是没有道理,梅家远离京师,这一过门,人生地不熟的,心里岂能安乐?有话好好说,别伤了女儿的心。”
“过了门人生地不熟,还能一辈子人生地不熟不成?!——这里没你的事,你回房去!”
沈嫣的话简直太戳她心窝子,沈崇光不管三七二十一,撵起人来。
文氏知道自己身份尴尬,也不多说,看了眼沈嫣,便就闷不吭声出了门。
到了门下,却也不曾走远。
她既能得沈家众人青眼,自然不是头脑浑沌之辈。
纪氏虽然失德,但她留下的三个儿女都是沈家嫡子女,不管觉沈崇光再冷落他们,也不是她这个后娘能从旁看笑话的。
不光不能如此,她还需要格外地付出诚心,否则的话她势必也得不到沈崇光的尊重。
此刻沈嫣突然提出要退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