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到如今为止,征服多少人了?”沈羲径直对上他的目光。
“你可知道,就如同当初李锭能够反秦成功一样,只要一个人不能取得绝对的权力,压制所有人的一切思想,他根本不能说可以主宰一切。”
“不一定要绝对权力,你忘了,世上除去权力,还有权术两个字。”
他负手又踱回原处,说道:“尽你所有的力量去征服你能征服的,不能征服的,就去平衡和牵制。
“人有七情六欲,任何的情和欲都可以视作为人的软肋,你只要针对这一点,好好地利用就可以了。”
他像个谆谆善诱的长者,称得上耐心地与她说着这些。
但在这看似良善的面孔下,字里行间的贪婪与狡诈却掩饰不住地流露出来。
沈羲凝着双眉,再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到这些的?”
“具体要说什么时候,很难说得清。”他回头微笑,“这并不是一朝一夕能促就的事。
“九岁那年我终于静悄悄地被归了宗,甚至于低调到只是去宗庙里磕了个头而已。
“我成了露面的小公子,只等着将来长大后,赶在祈蔚风之前寻个外族女子订亲成婚,如此便就完成了我的使命。
“我因为这项存在价值,相应地获得了一些权力。有了个独立的小院子,也能读书习武。
“那年冬天我在得到成亲王的允许下,买了只小狗作伴。
“它对我很亲,很粘我,每次我进院来它就会老远追出来缠我的裤脚。
“我也很用心地喂养它,给它取名字,甚至是悄悄带着它一起睡觉。
“每个人都觉得它是的宝贝,可是某天我抱着它玩耍的时候,想像着刀尖划破它颈口的模样,我莫名地有些兴奋,然后就真的找来一把刀,把它杀了。
“我至今还记得它倒在血泊里时一面抽搐着一面哀哀地望着我的眼神。然后我又补了一刀,它就再也不能动了。”
沈羲嘴角抽搐了两下。
他微笑着看过来:“像你们这种惯爱施些小恩小惠来标榜自己良善的贵女,肯定体会不了这种快感,可这就是掌控力。
“你能完全左右自己手上的力量,这对我来说有着致命的诱惑。没有人规定它信任我,它在乎我,我就不能将它毁灭。
“我从四岁起就变得迷惑和迷惘的心,在杀戳之后又得到了久违的激昂。
“原来这世间也是有我能够控制的事物,只要我比他强,我就能控制他,这就是真理。”
沈羲屏息了有一会儿。
到这会儿,毕尚云的笑容才令她有些毛骨悚然之感。
方才那样的气氛,乍听下来他们竟还有些谈心的味道,然而此刻,她只觉后心已经有心发毛。
一个能够得出这样结论的人,一个在面对着几乎知道他所有秘密还能够如此平静如此淡然地知无不言的人,你怎么能够不怕?
但这种怕却又不是害怕对生命受到威胁的害怕,而是对人心扭曲到如此境地不可思议。
不是说逆境只会锻炼人么?原来竟然也能把人引向另一个方向。
“所以后来,张盈就被你当成宠物一样地杀了?”她苦笑道。
“我并没有杀她,这个你很清楚。”他说道。
“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着手你的抱负的?”沈羲问。
“十三岁的时候。”他又啜了口茶,“王府里请了武师,九岁那年我改姓祈之后,也被安排跟着习起武来。
“武师工夫不行,他们也知道贵族子弟们,除去那些将门,都不会真心想习武。
“我却是极有心,因为我害怕将来成亲之后会立刻被成王妃她们灭掉,我必须学会保命的本事。
“所以我习得格外刻骨,而我又不愿意让人发觉,一般都是自己找没人的时候偷偷发狠练。
“后来察觉武师水平太差,我便又找了个理由,借郡王们的口换了个真正有本事的进来。
“这个武师是混迹这江湖的,会许多旁门左道,也认识很多江湖上的人。当然,他不知道我私下里偷听过他很多事。
“但那时候我还只是心里有个印象而已,并没有真正接触。
“后来到了十三岁,刘侧妃终于给我物色了一个拓跋女子为妻,婚事订下,她也放了心,我终于也可以出门走走了。
“但我发现我仍然与这个圈子格格不入,我哪怕站在人群里,也始终像个隐形人。那年我认识了段幽。”
“云南知府段幽?”沈羲眯起双眼。
“知道的还不少。”他笑道。然后往下:“那时候他还不是云南知府,只是个偏远之地进京述职的小知州。
“他想投奔门路调职却四处无门,我借了笔钱给他,等于是雪中送炭。
“段幽视我如恩人,我请他吃茶,他竟然跟我谈了很多时事。
“——不得不说你们世代尚文的赫连人见识终究比一般人要开阔些,总之认识他之后使我打消了把他自谷底捞上来又让他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的念头。
“——我真是太热爱这种把人和物牢牢控制在手中的游戏,但段幽的见识让我决定留下他。”
“所以他得了你的资助,就谋得了云南知府的缺儿,然后你们就策划起兵?”沈羲把接下的话说出来。
“起兵是后来的事。你以为祈家是说干就能干倒的么?我再怎么心比天高,眼前的现实也只会让我更懂得隐忍而已。”毕尚云微讪,带着几分不以为然。
“不过段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