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悠扬,回荡在广阔的天地之间。苍茫原野,几分浩渺。偶有孤雁徘徊,哀鸣独留北国。寂寥长天,倾斜一行唐诗宋词。提起笔来,想要写些什么,却是满腹思绪,无从下笔。
桌案上的梨花木笺,是曾经的回忆。那时婉凝还不知道,自己和君颢如何会走到这般田地。她缓缓地起身,伸出手来在半空徒劳的晃动。彼时一直温暖的手掌,轻轻反手将她握住。
“凝儿别怕,朕在这里,”君颢轻轻走过来,将婉凝的小手握在手心。然后坐在婉凝的身边,给予婉凝一份安定。自从婉凝给自己吸食毒血之后,君颢心底那颗心儿,顿时变得柔软起来。
他开始有些后悔,不应该把婉凝赶出皇宫的。遥想当初目送婉凝出嫁,君颢的心里多有不舍。只是为了家国社稷,他只好含泪相送。封丘会盟,他特意在宫里安排了左相和蝶儿两个人。
一个左相是楚云昭的师傅,一个蝶儿是长春宫的人。有他们在宫里为自己做内线,相信婉凝不会有什么怀疑的。于是君颢精心安排的布局,却成了婉凝最后的枷锁。
其实君颢也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心思,他只是想着守住祖宗的家业。可惜他最在乎的婉凝,总是碰触“权利”这条红线。君颢无奈之下,唯有悄悄对左相和蝶儿多有嘱咐。
所以说直到后来,当婉凝知道这一切真相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的命运,不过是君颢手里的一枚棋子。她不管怎样做,都无法摆脱这盘棋局。黄昏时分,窗台上的栀子开得正好。
“凝儿也是,为了东麓着想,”婉凝依偎在君颢的怀里,嗅着熟悉的味道,涕泪纵横,“皇上在封丘的时候,凝儿实在是放心不下……宫里总要有个人,何况纤云身子不好,青鸾又小……”
这个理由颇为说得过去,君颢听在心里。其实还是很是受用的,他轻轻拍着婉凝的肩膀:“你已经嫁了出去,怎么还能再回来?此番朕受伤,蜀国必是有所准备的,朕只是害怕……”
“凝儿会陪着皇上的,”婉凝伸出手来,轻轻将手掌捂在君颢的唇边,轻声道,“就像是当初救济灾民,只要是,只要是皇上不会赶凝儿走才好——”她的担心,恰是君颢所纠结的地方。
此时门外有咳嗽声,是王连瑛的声音:“元御医到了,皇上可否请见?”“让他进来吧,”君颢随口一言,便看到王连瑛引着元易斌垂首走进来。纱帐处,隐隐沾染着一米夕阳。
但见元易斌穿着一身藏青色的麻衣,倒像是一个江湖郎中。哪里还有半分御医的模样儿?只是这三年不见,可真是委屈了他。君颢为婉凝轻轻盖好被褥,便对元易斌道:“凝儿的身子,一直都是你诊治的,你且看看……”
房间里点燃着旺旺的炉火,君颢不停的踱着步子。面对此时婉凝的境况,他比担心自己还要紧张。如果此番婉凝有个什么好歹,他还真是对不起婉凝,对不起这个曾经同甘共苦的人儿了。
不知过了多久,方才看到元易斌从里间走出来,慢悠悠的说道:“燕姑娘不过是旧疾,服用几副药便可。反倒是皇上的伤势,听说幽灵草唯有蜀国才有解药呀……”
烟云缭绕,夕阳散去。夜里时常会听到滴答滴答的声音,大约是积雪融化的缘故吧。寒夜漫漫,婉凝隐约听到有人在门外说话。侧耳再一听,却又没有了。“纤云,纤云——”
没有回话,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暖阁内。是了,纤云有了女儿青鸾,必然同青鸾在一起休息的。却还怎么跟着自己呢,婉凝不自觉的笑着,转而自己摸索着下了床榻。
听到外面安静的夜色,婉凝猜测着应该是宵禁了。她凭借着自己仅有的一点视力,在黑暗中摸索着去点灯。却是听到了外面有人在说话:“早先针灸落下的,哪里还会恢复的过来呢……”
“真的是,一点法子也没有?”好像是君颢的声音,这么说来,另一个人是元易斌了。过了好一会子,才听到元易斌叹息着:“姑娘还可以看得见,可以记起以前的事情,已经是万幸了……”
是婉凝听错了吧,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往后退了一步的时候,碰触到了桌案。于是桌案上的笔墨哗啦哗啦全部散落一地。慌得外面的君颢匆匆赶来,元易斌也随后点起了灯烛。
但见满地的纸笺和笔墨,还有摔倒在地上的婉凝。她零乱的长发,在灯烛下显得越发憔悴。“凝儿,凝儿?”君颢赶忙蹲下身子,将婉凝扶起,轻轻抚着她干瘦的脸颊,一时万分疼惜。
元易斌才要诊脉的时候,却被婉凝生生拒绝了:“元大人不必费心,生死自有天定。”从来不曾说过如此丧气的话,却是让君颢更加痛心。他上前安慰着:“放心,元易斌定会有法子的!”
只是无论君颢怎么说,婉凝仍旧是不肯。“但只求元大人能够为皇上排毒,”婉凝抬起头来说道,“如此才可为东麓,带来希望。蜀国自然也不会轻举妄动的!”她没有神采的眸子里,却是如此坚定。
有那么一刻,君颢想要放弃。这么一个肯帮助自己料理国事的女子,陪伴自己身边,应该是自己的荣幸。或许婉凝根本没有夺权的心,是不是君颢自己想得太多了。
自从君颢做上皇帝的位置时,他便时时刻刻提防着身边的人。哪怕是最亲近的人,直到后来遇到婉凝的时候。他才决定敞开心扉,谁知婉凝一样惦记着权利,让他痛心疾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