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城距离库库和屯两三千里的路程,即便是没有锦州城、义州城明军的北上截杀,没有库伦部和乌兰哈达都指挥使司喀喇沁骑兵的北上截杀,在冰天雪地之中策马而行,也需要半个月左右的时间。
如今辽东镇明军采取围点打援的战术,包围了大凌河城,并在广宁南下大凌河城的必经之路上设下了伏兵,就等着驻军广宁城的正蓝旗留守梅勒额真昂阿喇上当。
所以,从广宁到大凌河一线的西侧,辽东镇明军和库伦部的哨骑遍布。
刚林和武纳格唯恐打草惊蛇,只能绕道广宁以北,绕道相对安全的铁岭等地,从科尔沁草原和漠北蒙古的南部边缘西进。
这样一来,所需的时间那就更长了。
刚林与武纳格带着三个牛录的护卫,一路上顶风冒雪,忍受着酷寒与饥饿,终于经历了二十二天的长途奔波之后,来到了漠南蒙古重镇库库和屯。
离开辽沈腹地将近三个月了,黄台吉的心中对后方的安危不可能不牵肠挂肚,尤其是在大明宣大腹地遭遇了失败,撤军回到库库和屯之后,一边焦急地等待着其它几路大军的抵达,一边深深地忧虑着遥远的辽东。
如今在黄台吉看来,既然明国的崇祯皇帝在居庸关外,甚至在宣大之地设下了这么大的陷阱,那么他在辽东后方就不可能像当初自己设想的那样无动于衷。
只是黄台吉也知道,眼下大军在外,又刚刚遭遇了失败,他这个一国之主,不管对辽东后方有多么忧虑,也不能形之于色、诉之于口。
否则的话,剩余下来的八旗将士之士气,恐怕就要更加低落了。
就是在这种暗自紧张焦虑的情况之下,黄台吉迎来了自己一直器重提拔的刚林和武纳格。
只是还没有等到刚林和武纳格两人开口禀报辽东的详情,黄台吉就被他们两个人呈上来的代善书信,直接给气晕了过去。
憔悴不堪、瘦了一圈的黄台吉,与干瘦到快脱了相的范文程相比,依然显得高大肥壮,这样的体格因为气血攻心而晕倒,摔在地上,直接将绑上了夹板的手臂再次摔断。
而伺候在一边的范文程,自然再一次奋不顾身地冲上去,猛掐黄台吉的人中,在库库和屯行宫的一片混乱之中,将黄台吉再一次抢救过来。
不过这一次,黄台吉昏厥的时间更长,而醒转之后的神情也更加呆滞和迟钝。
因为充血而鼓胀突出的眼睛,以及因为充血而变得黑红黑红的脸膛,都在说明这一件事情,黄台吉的身体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岳托、拜山、范文程等人看着眼前如此这般虚弱不堪的黄台吉,脸上满是忧虑之色,而心中更是焦急异常。
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则是莽古尔泰和他身后的冷僧机、光衮、额必伦。
黄台吉再次昏倒在地的时候,行宫中一片大乱,范文程等人忙着抢救呼喊,而莽古尔泰则端坐不动,就连手中端着的茶碗也没有放下。
整个过程之中,莽古尔泰与他身后的数人一样,都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混乱场面,盯着被众人救护的黄台吉,若有所思,不言不语。
对莽古尔泰来说,黄台吉若是就此一命呜呼,那可就太好了。
不过令他略感失望的是,那个多嘴多舌兼且多事的范文程,再次将黄台吉从昏迷中弄醒。
醒转过来的黄台吉目光呆滞地仰望了行宫的蒙古包式圆顶片刻,突然翻身坐起,捶胸顿足地嚎啕大哭起来。
“汗阿玛!儿臣不孝啊!赫图阿拉被焚,留守宗室被杀,儿臣不能守护祖业,这都是儿臣的罪过!都是儿臣的罪过啊!”
黄台吉一边捶胸大哭,一边用着叽里咕噜的女真语,跟已经死掉的老奴奴儿哈赤禀报着代善在书信之上所写的消息。
而黄台吉这么一说,岳托、拜山等人都是大吃一惊,就连一直淡定端坐的莽古尔泰也是眼睛瞪大,突然起身,上前了数步,将挡在前面的数人推开,从地上捡起了之前从黄台吉手中掉落的那封书信。
莽古尔泰一目十行地看完,心中也是震惊不已,他虽然对黄台吉不满,可并不意味着他希望大金国的后方发生什么不利的变故。
等他再次细细地看完了书信,神情沉重地喃喃自语着:“复州城丢失!多铎阵亡!赫图阿拉城破,宗室觉罗被屠!哼!你当然有罪!如此局面,可不只你一人有罪!”
莽古尔泰喃喃自语说出的这些话,正在捶胸顿足哀嚎不已的黄台吉自然听不见一个字,但是一直侍卫在黄台吉身侧的扬古利之子阿哈旦却早就留了神,上了心,字字句句都听得清清楚楚。
阿哈旦偷偷打量着莽古尔泰以及莽古尔泰的心腹臣子和儿子们,眼神转动,脸色变幻,不知道在思索着些什么。
莽古尔泰看完了低代善的书信,喃喃自语一会儿,突然想起数千里跋涉而来的刚林和武纳格两人仍然跪伏在地上,当即对二人大声说道:
“刚林!武纳格!你二人临行之际,佛阿拉祖陵情况如何?辽东情况如何,沈阳城情况如何?突入辽东后路的明军进展到了哪里?!
说完了这话,莽古尔泰又厉声说道:“你二人须据实回答,若有一丝一毫隐瞒,本贝勒定斩不饶!”
莽古尔泰这么一喊一叫地厉声质问,黄台吉行宫中的众人顿时都把目光转向了他的身上,就是一直大哭不止的黄台吉,也渐渐停下了哭嚎,在何洛会等人的搀扶